温赫不觉皱了眉,以往郡主闹脾气,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因着郡主的身世,王府上下都愿意宠着她,没想却养成了这般性子。
站在门口咳了一声,道:「郡主,这又是为何?」
却见里头的郡主着了一身利落的红色左衽圆领窄袖团衫,月白色的套裤裤脚扎在了皮靴里,手上环着九节玲珑软鞭,眉目凌冽。
耶律阿沂见是父王身边最得力的温叔,忙委屈地道:「温叔,我要出去,她们都不让我出去!今个杜家竟然敢放狗咬我,我是丹国的郡主,怎能受这般屈辱!」
「郡主,如果您不是郡主,杜家这一趟,您还敢去吗?」温赫醇厚的嗓音里隐隐带着一点警告。即便是拓拓的女儿,可是在主上的女儿面前,也是卑下,即便阿沂现在不知道杜恒言的身世,可是她在赵国明面上的身份也是杜呈砚的女儿,未来太子妃的姐姐。
第四十一章
他们这一趟出使丹国,一心想维持两国的和平,现在阿沂自以为冠了耶律姓氏,封了郡主,便敢为所欲为,一再惹事,实在莽撞。
耶律阿沂被温赫晦暗的眼神看的心口一缩,抿了抿唇,竭力压住心头的忐忑道:「温叔,我是可汗亲自封的郡主!」怎么可能会不是!
温赫微微侧了身子,不看耶律阿沂,淡道:「郡主,您是可汗亲自封的郡主,主上捧了多年的掌上明珠,可是您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老臣念叨一句,所有的荣宠,都是主上和可汗的恩赐。」
话已至此,温赫也不再多言,他能提醒的也只有这么多,转身离开。
留下红着眼的耶律阿沂站在原地,温叔让她记着自个的身份,她的身份她也原先是庶民的身份?
丹国自来讲究尊卑,庶民在王室眼里,命如草芥,她不懂,她不过是按王室惯有的方式行事,怎么阿耶和温叔好像都不能明白一样?
到底,她身上流淌着的不是耶律家的血,所以,她这个可汗亲封的郡主,也比旁的郡主要矮上一截吗?
昨日她见到奋不顾身跳下水的陈鹤,显然是对杜恒言有情,杜恒言还假惜惜的写信给她告知陈鹤的住址,又不肯带她去见陈鹤,让她自个上门去自取其辱。
门口跪着的一排婢女见温大人就这样走了,一时心又跳到了嗓子眼,正惊惊怕怕地颤抖着,忽地便听九节玲珑软鞭呼啸而来,顿时门口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鞭子落在了她们背上。
中间的一个女使不知怎的,鞭子刚碰到身上便晕了过去,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三个女使头压得更低了,也不敢望一眼女伴,耶律阿沂看着她们,胸中愈加烦躁,喝道:「都下去!」
几人颤颤巍巍地半拉着晕倒的女使,往右边去。
忽地,麦耳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郡主,不好了,一同来的大臣都在前头要求处罚郡主。」
刚刚怒火熄下来的耶律阿沂一愣,「处罚我?处罚我什么?」
麦耳嗫嚅了一下,在耶律阿沂冷若冰霜的目光下,哆嗦道:「郡主,听说是因为您当众谋害杜将军的女儿,国子监的学生拒绝再与我们交流赵国的农桑、医药、经书,连御街上的互市也停了下来,是以,大臣们要您到杜家负荆请罪,请求杜家小娘子的谅解。」
麦耳说完,对上郡主赤红的眼,不禁缩了脖子,「郡主,您,您看如何是好?」
正说着,回廊那头又有一位女使过来,看了一眼满地尚不及打碎的碎片,恭敬地道:「郡主,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耶律阿沂将手中的鞭子塞给麦耳,跟着来传话的女使过去。
厅里头,耶律蒙德正和此次出使赵国的几位大臣在议事,见到耶律阿沂进来,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耶律蒙德深深地看了一眼面上犹有怒色的女儿,喝了一碗茶,晾了耶律阿沂一会,才道:「我与诸位大臣商议,为了平息赵国百姓的怒气,此回,你务必要去杜府给杜恒言道歉,然后我将你送回丹国。」
「阿耶,我们不是已经上过杜家了吗,杜恒言闭门不出,我有什么法子,她还放狗咬我!」耶律阿沂说道后一句,眼里噙了泪,十分委屈。
其中一位大臣道:「郡主,这是在赵国,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让赵国皇帝同意我们的商人到燕云十六州行商,而不仅仅局限在相邻的一个城里,你这样一闹,坏了和气不说,对方又是丹赵两国交战时的猛将杜呈砚的女儿,赵国的士子认为你羞辱的不仅是杜恒言,更是杜呈砚,以及他背后千千万万的抗丹将士。」
耶律阿沂踉跄了两步,一双含泪的眸子看向了阿耶,「阿耶,阿沂不知道会这样。」
耶律阿沂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杜恒言,一个庶民罢了,竟然有这般大的荣宠,明明有人告诉她,杜恒言的爹爹前些日子还被赵国的皇帝关进了大牢,杜家大势已去。
耶律蒙德手指无意地在桌上敲了两下,凉声道:「阿沂,我丹国的儿女自来个个英勇,从来不屑于逃脱责任,此事是你无礼在前,此番我再陪你去一趟杜家,求得杜恒言和杜呈砚的谅解。」
底下这两日苦不堪言的大臣,忙拱手贺道:「王爷英明!」
原来他们在赵国颇受待见,去国子监交流医学农事工商的时候,远远地学子们见到都会停下脚步来作揖,让他们头一次这般深刻地领悟赵国儒家文化对其子民的熏陶,他们在赵国简直被奉为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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