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她期望甚重,她不仅识字,礼乐射数更是样样都没落下,不能说完全精通,可至少样样皆略有涉猎。
她最精擅的,终究还是俞家的老本行——药理。
父亲虽然将她当作男子一般的养育,可终究舍不得她吃苦,就怕她学会了医术,便当真一辈子离不开这间药堂。
因而,俞父只许她研读药谱,以及较浅的医理,不愿将毕生所学的医术传授于她。
父亲临终前叮嘱她,若遇合适的人家,便舍下妙心堂,莫要蹉跎了青春。
她明白父亲的挂念,可放眼整个楠沄镇,乃至于整个乌禾县,能让她放入心底的男子,却没有半个。
因此,打从妙心堂真正交到她手里的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要守着这间药堂到老。
她也一直以为,日子会如她所料的那般,平静无奇地度过。
直到他的出现。
那一天,天灰濛濛的,远方天空似有风雪正在酝酿。
那个人……白辰一身月牙白锦衫,外罩一件连帽狐毛大绣如意纹饰大氅,俊美如斯,仿若天上谪仙,出现在妙心堂门口。
伙计通报时,还一脸懵的告诉她:“小姐,门口来了个仙人。”
俞念洁当下又迷惑又好笑,随着伙计来到药堂门口,还未走近,便见雪花片片落下,前方门檐之下,伫立着一道仿佛白雪化成的人形。
他肤白似玉,眉眼俊秀,唇边那抹笑,温煦春暖,教人不自觉的想跟着笑。
她看着,看着,不知怎地,就入了迷……
“小姐。”还是伙计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方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的人不是虚影,才小碎步的迎上前去。
她永远忘不了,他开口的第一声,第一句。
他俊颜皓然,面含微笑,问道:“姑娘可是妙心堂的当家?”
她虽是年轻,但经年累月陪着父亲在药堂里把脉抓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儿,早已习惯与人应对,可对上眼前这个如玉通透的绝美男子,当下竟有些发慌。
她强自镇定,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便是这里的当家,公子有何指教?”
他依然笑着,细雪落在他梳起的发髻上,更添几分虚幻,教人恍惚。
“在下姓白,单名一个辰字,祖籍在皇京,因为亲人皆已不在,一个祖辈旧识原本住在乌禾县开办书院,我原想来投靠世交,怎料对方无意收留,于是辗转来此……”
说至此处,他垂下眼,面上浮现一丝赧然,似是自觉羞惭,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状,俞念洁于心不忍,便接了话:“看来公子是遇上了困难,不知小女子能帮上公子什么忙?”
此时,细雪渐大,伙计已取来了伞,替俞念洁打着伞,挡去了落雪。
白辰孤身一人伫立于门前,笑容浅淡,眼底是掩不住的落寞,那姿态,那神情,看上去教人心酸。
“在下路经此镇,素闻镇上居民皆称妙心堂是老药铺,便斗胆来此自荐谋个差。”
“谋差?”俞念洁怔了。
他这样的气质来谋差?他想谋什么职差?掌柜?伙计?
仿佛洞悉她心中的疑惑,白辰复又开口道:“在下正巧略懂医术,不知当家可否冒险一试,让在下为妙心堂的客人把脉医病?”
“冒昧请教公子,祖上可有医者?”
并非她瞧不起人,而是面前这个男子看上去年纪极轻,兴许大不了她几岁,若非祖上有传,怎可能懂医术?
白辰笑了笑。“祖上并非医家,倘若当家愿意让在下一试,在下愿用医术向当家证明自己是否适任这个职差。”
俞念洁犹豫了,并非她不愿给他这个机会,而是事关重大,妙心堂的招牌是祖父与父亲两代打下的,可不能砸在她手里。
可她又不忍心拒绝处境窘迫的他……
再三思量过后,俞念洁心念一定,道:“这样吧,小女子愿请公子入内一坐,帮小女子把把脉。”
白辰有些意外,问道:“在下不愿强人所难,当家若是有所顾忌……”
“既然我是当家,想任用大夫为妙心堂的客人治病,自然得先过我这一关。”
闰此言,白辰算是听明白了她的这层用心。
“当家果真思虑周全,这妙心堂当真与一般药堂不同,莫怪镇上众人对妙心堂赞不绝口。”
“公子过奖了。”受了赞赏,性子内敛不外显的俞念洁,竟忍不住红了颊。
到底她还年轻啊……眼前男子又是这般丰神俊秀,能受他赞赏,她心生动摇是在所难免,人之常情。
“公子请进。”俞念洁侧过身,一手提袖指路。
雨雪霏霏中,只见白辰朝她浅浅一笑,清澈的眉眼中,好似陈卧了一座青山碧湖,一投眼,一别瞥,俱是别样风情。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更别提这人还是个成年男子。
那天,楠沄镇迎来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而她,迎来了她命中的第一个情劫。
“夫人?”
掌柜闵鸿的叫唤声,让俞念洁的思绪自十二年前飘回今时。
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她抬起头,看着顶上的油伞,胸口骤然一阵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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