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你见了他们，不要朝他们笑，不要同他们搭话，更不要同他们亲近……”
“你同她一样喜爱戴步摇，可今日你要装扮清雅些……”
商昭阳不知该如何是好，夫人的疯狂神态瞧着令人心疼，又可笑。
总归还是听从了她的话。
这是她的婚事所带给夫人的‘荣光’，让她骄傲地跨进曾经的家门，让她多年的怨气得到消散，露出她原有的倨傲和强势。
商昭阳并非谨遵夫人的叮嘱，她原本也不想和这一干人牵连，但来上京的这些日子里，最使人得趣儿的就是花样繁多的戏段。
譬如现下……
说是家宴，却并没有满满堂堂一屋子人，只有那日所见过的几位大人。而老者下手挨坐着的一名男子，却眼神古怪地望着夫人，并询问身旁的女子：“这是你妹妹?”
百闻不如一见的江夫人，巧笑道：“是的，这是我的庶妹!”
于嘉茗上前，并不热切道：“见过姐姐……”
“回来就好……”老者适当地打断这古怪的气氛，商毅也并不能在这般严肃地家宴中如何如何。
“想必这就是我妹妹了……”江玉锦过来挽了商昭阳的手臂，并仔细端详她的面容。所谓女子好美，最大计量莫过于此。
“妹妹生得真是好看，难怪世子执意要娶你，听闻妹妹是在应城与世子相识，还治好了世子多年顽疾，可是当真?”
像是一种生来的敏感，商昭阳只觉这女子容貌虽美，却不及自家大姐一般无害。她的美太过尖锐，太过复杂，太过伤人……
商昭阳并非不善言辞，她也从不畏惧什么，当即便抽出手臂，沉默不语。
于嘉茗或许觉得商昭阳应付的手段不高明，却也没有要递台阶过去的意思。
“小姑娘这么不经夸，这做了世子妃可不得整日里躲着不出门?”江夫人之美，连说这样刻薄的话也叫人生不起气来，只觉心耳中有绵绵之意。
江夫人拉过自己女儿坐下，江玉锦此时却越发呕气，想那病世子相中的女子竟是乡下女子，若是其他贵女也好，偏偏……
“爹爹，我身体不适，想回房歇一歇……”
江云汉还未应允，便见自己百般宠爱的女儿风一阵离去了。连忙向丈人告罪，疏于管教之云云。
而原本他们是不须得要于嘉茗回来的，是以这世子妃一事，既然已成定局，那么将商昭阳认在于阁老家中，总是要比商户之女的名头好听些。
“……原本与锦儿有过婚约，现下换作妹妹的女儿……名义上也一样是爹爹的外孙女……”
于嘉茗没有出声，私心里，她觉得这样待女儿也是好的。
可商毅在一旁听了满不是滋味，他是敬重官宦之家，可从没有过妄自菲薄的念头，更没有苛待过子女，要求他们如何为了商家。这商家已经叫自己败坏了一份光宗耀祖的好机缘，断没有穷凶极恶地要儿女们为此去牺牲什么。所以，商毅陡然怒了，他不觉得自己多年辛苦奔波有何卑贱之处，便不能应允商昭阳在于阁老家出嫁!
何况!朝中局势变幻，若东宫太子上位，剔除内阁，那阁老和首辅不过是多年前的小官吏而已!
当然，剔除内阁仅仅是商毅偶然在某间酒楼听见的茶谈之语。现下，于阁老和江首辅，实乃朝中砥柱之流。
长辈们的心思不猜也罢，商昭阳沉默地坐在一旁，偶然发觉那位江大人的目光时常在自己脸上流连，便觉熟悉。像是以往，爹爹看自己的目光，那是思念姨娘的目光……
……
“昭阳，我们走罢……”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长辈们还没有谈妥，于嘉茗似是要先行离去，便过来唤道。
“她唤作昭阳?”江首辅惊道，忍不住疾步向前，江夫人仿佛拉了他一把，却不小心让自己摔在后边。
“夫君……”多年如一的宠爱，使得江夫人还留着年轻时的娇蛮秉性，亦有着多年顺遂的一丝温柔。
江云汉离于嘉茗只有半步之遥，他先前望见她的面容便很是怀疑，如今却是再难掩住仪态，神色复杂道：“她如何唤作昭阳……”
商毅走过来挨着于嘉茗，回道：“夫人当年说的是昭回云汉，耀目之阳，很是文采斐然，倒比清芙的名字还要立意深远……”
于嘉茗又浮现出那种轻薄的笑意，亲切道：“芙儿分明也是取自陶大家清莲文集……”
商毅满意笑道：“夫人文采好，作夫君的我却是比不上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江首辅恨不能别开眼去，身后的江夫人还在唤他，他却忍不住要袖手离去。
“走吧……”于嘉茗轻声唤道，她的脸庞上复又碾转起一种恬静的温柔，那是她许多年前的模样，常常会在眼波里流转，如今却是一层虚伪的假象。
036
商昭阳是从商家大院出嫁的，她的嫁妆是商毅倾尽积蓄为她所撑起的面子。或许是还掺杂了他不认输的念头，他要让人瞧瞧她女儿的富贵，等同于他向于家的官宦彰显，彰显他为人父的品格。如此一来，嫁给世子的女儿总比当年求财下嫁的女儿要高贵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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