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慈煊这一去三日未来。霍云山百般计划到底抵不过锦衣卫的手段,窝在房中苦思三日,暂且放下不提。
这日,霍云山推门出来,初夏的阳光扑在她身上,觉得院子里气氛格外热烈,柔奴身边的小丫鬟望见她来,兴高采烈地说:“大小姐,您来看看,小姐穿哪套合适?”
满屋子到处都是摊的衣服,霍云山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坐的地方。心头纳闷柔奴要这么多衣服干嘛,难怪箱子一个接一个的新做。
“今儿夜里宫里夜宴,陛下请了小姐呢!”小丫鬟不懂颜色,眉飞色舞地说。
霍云山去看柔奴,她也是眉梢带喜。当初他们跟李慈煊进东宫,那是非常时期非常之策,没多久便又送出宫来。如今再入宫,看来是柔奴大喜日子快到了。霍云山虽然心中略有惆怅,但到底压下这些,陪柔奴同喜。
小丫鬟忽然灵机一动说:“小姐,不如你穿了各色衣裳去给殿下看,让他选最好看的。”
柔奴闻言娇羞一笑,没有反对。
霍云山听李慈煊在这里,心咯噔一跳,白眼没翻到天上去。
柔奴兴冲冲换了身衣裳小跑出门,想起霍云山来,扭身问她:“殿下来了,你过去么?”
霍云山巴不得不见他,挥挥手,说:“你忙你的。”
好在李慈煊也忙着,懒得搭理她。等二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宫,霍云山才大松一口气。
柔奴这里什么都精致,袅袅的熏香,叮当的风铃,还有精致的小点心,凉风习习,霍云山奔波一天,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了过去,手上还捏着半个绿豆糕。
梦里,她见到李慈晏正站在她面前,霍云山开心得上前,对他说:“你怎么越发俊朗了。”
李慈晏闻言竟然一笑,又白她一眼,说:“你总算是眼光好了一次。你还是这老样子。”最后一句故作敷衍面带嫌弃,却俯身下来作势要亲她,霍云山心跳加快,闭上眼睛,嘴唇上一凉,一个激灵,醒了。原来打翻了茶水,流到她嘴边。
霍云山迷迷糊糊抬头,看见一人背对她站着,瞧着是柔奴。她看看天色,暮色麻麻,宴会怎就散了吗?
她起身走到柔奴身后,柔奴竟然都没反应。霍云山只得拍了她一下,还是没反应。霍云山绕到柔奴正面,看见柔奴脸色很不好。柔奴眼中映出霍云山的影子,恨意一闪而过。霍云山错愕地退了一步,这才发觉柔奴脸上一直挂着的浅笑没有了,神色冷然。
霍云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问:“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柔奴直勾勾盯着她,不问反答:“你想见福王?”霍云山没闹清楚怎么回事,眨巴眨巴眼睛。柔奴神色古怪,冷笑道:“我可以帮你。”
这不对。
霍云山问:“你跟太子去参加宴会,怎么就回来了?”
柔奴往门边走了几步。天黑下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时候已经难以辨认出她的脸色,天边斜斜挂起一轮明月。
柔奴望着月亮,淡淡地说:“还为什么?宴会上没有位置呗。什么太傅嫡女,什么落难的交情,什么长伴君侧。”柔奴冷哼一声,一口气像是从心里叹出来,说:“不过是个千人睡万人尝的妓-女。”这口气叹出来,她整个人就像委顿了一般,憋着的泪也终于落下来,垂泪也不再同从前那样好看,愤恨、悲痛和无奈的情绪却真实地暴露出来。
霍云山大概明白了,看得心塞。她抱住柔奴,说:“不,不要这样说,别理他们。”
柔奴被她抱着,终于可以借力站着,她的泪无声如泉涌,歇斯底里得喊道:“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们那样说我,那样看我。我以为遇到了太子,会不一样,结果呢?我终究只是个任人践踏的妓-女!我对不起爹娘,我对不起谢家!”
“不,妹妹,你很好!”霍云山紧紧抱住她,说:“你经历了家破人亡,看了这么多世间丑态,但是还能这样好;那么多人不堪忍受,要么放弃彻底沦落,要么自杀,但是你活下来了,心仍是热的,就比太多人都强。你比那些人都强,他们经历过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他们都是一群浅薄的小人。”霍云山不知从何劝起,只得把心中所想,都一股脑说出来:“妹妹,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人得看得起自己,才能坚定地在这世上活下来,看得起自己,才能不畏旁人的目光,才能勇敢温柔地活下去。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有看透没有想透。你比他们都要好,都要好。”
柔奴哭得无泪可流,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好在有霍云山抱着她。
霍云山在她耳边问:“妹妹,跟我走吗?我们一起去想去的地方,想停在哪儿就停在哪儿,想在哪儿呆多久就呆多久。”
柔奴愣了许久,忽然推开霍云山说:“姐姐,我帮你见福王。”
“你要做什么?”霍云山问。
“你别管我,如今我已经这样了,做什么还有什么要紧?”
“你别做傻事,你得好好活着,好好的才对得起爹娘,对得起谢家。”
柔奴咬唇思忖片刻,反抱住霍云山说:“姐姐,我帮你,帮你见福王,跟福王重归就好。你也得帮我,帮我怀上太子的孩子。不管他贺家、安家谁是妃谁是嫔,生了长子才是要紧。可怜我们谢家一门忠良,爹爹为了太子撞死在宫门前,却落得这般田地。我做不成皇后,入不了后宫,但只要先生下太子的儿子,下一个皇帝就是我们谢家人。我不能倒下,只有比他们这些贱人活的更好,更有权势,把他们狠狠踩在脚下,才能以解我心头之恨!姐姐,你这回必须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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