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先生的院子青石白墙,比之林家大的也不是很多。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看起来和卫桁这辆风格极为相似。只听得卫桁的小厮道:“这不是大小姐的马车吗?”
林迤奇怪的看了眼卫桁,只见他面色冷淡、
“看来我们来晚了。”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而正是这样才让林迤觉得这家伙在隐忍。
“老先生要收谁,就要看你自己了。”
林迤点点头,就知道老天不会让她顺顺利利的。
小厮前去敲门,苏家的门房是个年纪极大的老头,嘴里唠唠叨叨:“卫家的人怎么还分两拨……”
卫桁对老头一揖手:“劳烦您了。”
卫桁的小厮极有眼力,扶着老头道:“您老年纪大了,小子陪你唠唠嗑。”
卫桁一笑,向里走去。林迤跟在卫桁身后,觉得方才卫桁那个笑潇洒极了。苏家前院花草不多,却坐落有致,然而回廊栏杆、门窗的漆斑驳脱落。大厅匾额上清风徐来四个瘦金体大字劲干有力,来不及看对联,便听一个娇俏的女子笑道:“大哥,你们终于来了。”
堂上坐着的人须发俱白,大抵已过古稀之年。一身青衫布袍,八仙椅畔还倚着一根竹杖。卫桁微微点头,先拜见苏老先生。林迤跟在卫桁身后向老者行礼,老者昏昏欲睡,缓缓睁开眼:“你这小子长这么大了,似乎比我那个外孙还大两岁?”
卫桁坐在刚刚与他打招呼的女子对面,笑着陪苏老先生说话:“虚长停云两岁,这次的恩科,停云还是不参加吗?”
提及这个话,苏老先生一直半闭的眼蓦然睁开:“你又替那小子来求情了!”
他拿起竹杖,用力杵地:“除非我死,否则他休想再踏入考场。”
卫桁苦笑起身,长长一揖:“小子只是随口一问,您老消消气。”
听到这里,林迤感觉压力山大,这老爷子都不许自家晚辈参加科举,还会收徒弟?就算收,也是收那个没有科举心的吧。真是沮丧啊……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你父亲早早的把庶务都交给你了,你不去考了?”
老爷子说话,真是不给人留面子啊。林迤低着头看地面,不想了解卫府的内部恩怨。
卫桁不好言父过,又不能不回长者话,只好求饶:“求老爷子在小子两个妹妹面前留点颜面。”
“那你还带两个过来,到底想老头子收哪个?”苏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脾气似乎不小。
“您老行行好,就两个都收了吧。都是妹妹,小子偏心哪个都不行。”卫桁一副温厚兄长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对面人故意先来的冒犯。
还是……根本不敢在意?通过这几句对话,林迤脑补宅斗文一万字。
“那就考考吧。”老爷子又恢复了昏昏欲睡的状态,一句话里蕴含了无数睡意。
林迤迅速下了高椅,对着老爷子敛衽一礼:“我出身弄堂里巷,才开始蒙学,不敢打扰老先生清净。”
卫桁显然没料到林迤如此迅速的做了决定,他斥责道:“不得无礼。”
老爷子懒懒的看了堂下的小姑娘一眼,如她所说,她穿的衣服显然是最体面的了,稍显长的襦裙和到臂弯的半臂,颜色也都洗得黯淡无光,发髻上只是簪了一朵紫薇花。与坐在一侧的卫家嫡女比,确实不能同日而语。
林迤看着卫桁笑了笑:“我是晚辈,不能为长辈分忧已是无能,更不能添麻烦了。”
她扬了扬下巴,一副少年倨傲模样:“何况林迤是要参加科考的人,老先生连自家外孙都不许参加,又岂会收我。”林迤其实心里很忐忑,不知道激将法有没有用。虽然她自恃拥有超时代的知识,却一丝一毫都不敢小觑科举。千万人过独木桥,她又岂会认为自己不是落水者。
老爷子冷哼:“确定了?”
卫桁点头:“月前陛下就颁旨了,只是未从内阁走。等内阁诸位大人发现,木已成舟……”
“是陈言不肯发现吧。”老爷子长长一声叹息,“还是到了这一步了……”陈言就是当今首辅,论资排辈,见了苏老爷子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前辈。
“你呢?你这女娃娃去吗?”老爷子忽然转头看着卫家嫡女卫楠。
卫楠一直没有插话,此时忽然被老爷子问道,忙道:“楠儿只想跟爷爷学琴……”
老爷子懒懒洋洋:“学琴啊……小子告诉你妹妹,谁的琴技最好?”
卫桁忍俊不禁:“当然是老夫人,妹妹不知道,前些年祖父还在京城的时候,我陪祖父来看苏爷爷,有幸听得老夫人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当真是凤鸣鹤唳,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妹妹若真心想学,便快去里间求了老夫人。老夫人上一个徒弟是上官大家,妹妹应该听说过。”
卫楠看着兀自长身而立的林迤,心里恨恨,刚想再说什么,便听得苏老爷子开口了。
“我家里也许久没这么热闹了。都老得不能动弹了,夫妻两还各收一个徒弟。”他睁开了眼,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卫楠只感觉心里一震,她只有一个想法,她的小心思被这个看似不管事的老人看透了,而且很不赞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明明不是卫家女、却占卫家人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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