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_悬思【完结】(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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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公子瑖的生母尹夫人是主公生母的婢女,公子琰的生母罗夫人是世家大族的长女,不但生母的出身迥异,两位公子的性情也颇不相同。世家女子间流传着一句话:“公子瑖是深秋微雨,公子琰是盛夏骄阳。”

  一旦订了亲,就被默认为一家人。公子瑖常来拜访父亲。公子琰好像也常来,不过我不关心他。

  从订婚到结婚通常有一、两年时间。成婚是大礼,有许多事要筹备。这段时间,未婚夫妻是可以见面的。天气明媚的日子,公子瑖会来邀请佩兰出游,我总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在他俩后面当个小尾巴。公子瑖是极温柔的人,只要我央求,从不会拒绝。我跟着他俩不是爬山就是游湖,玩到傍晚经常累得走不动路,蹲在地上一口一个“姐夫”,求公子瑖背我。佩兰再好性也会不耐烦,说:“管她做什么?索性扔在这里,省得她总跟着咱们。”公子瑖一边好脾气地哄佩兰,一边并不放下我。我就伏在公子瑖背上,悠悠地睡去,到家才会醒来。我怕自己太重,让公子瑖背不动,若是出游就一整天不吃饭,以为这样可以轻一些,结果饿得厉害,晚上回到家忍不住大吃一通。佩兰笑着说,这样反而容易发胖。公子琰来邀请我出游,统统被我找理由婉拒了。好巧不巧,有一天我又被公子瑖背回来。在家门口刚好碰见公子琰。我才想起,早上公子琰邀我去南山赏樱花。我说花粉惹得我气喘病犯了,给推掉了。公子琰信以为真,这会儿是专门来送治气喘的药。这事让父亲知道,关起门来狠狠教训了我一顿,又闹得鸡飞狗跳。

  父亲说,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大了,不能让夫婿以外的男人背着。

  我说,公子瑖是姐夫,不是外人。

  父亲说,姐夫也不行。

  我说,我情愿跟佩兰一同出嫁,给公子瑖当媵妾。

  父亲说,你和公子琰的婚事已经订了,再胡言乱语,成婚之前不许出门。

  我哭着跑回房,捶被子枕头出气。我知道,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可我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公子瑖,此生若不能嫁给他,还不如死了的好。

  佩兰成婚的那天,我没精打采,恍恍惚惚,胸口闷得就像最后一口气也被夺了去。父亲怕我失态,嘱咐母亲一刻不离地照看我。

  半年后,我也成婚了。父亲想让我早日安心,接受现实,极力将婚礼提前了一年。我是该安心接受现实的,如果我没在婚礼之日见到公子瑖的话。

  欣朝的婚礼都是上午迎亲,正午拜堂,下午祭祖行家礼,傍晚开席。新娘行礼完毕就可回洞房歇息,新郎要一直饮宴至夜半。我心情郁郁,说想睡觉,把仆妇们都打发去喝酒了,一个人在房里打开窗户看着月亮发呆。我跟自己说,过了今夜,对公子瑖的那份年少情意,就要和我的童贞一齐成为过去。

  月光下,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前,像我看月亮一样直直地看着我。他走近,我的心开始狂跳,颤着嗓子轻声问:“姐夫,你怎么来了?”奇怪,我并不知他来意,却下意识地有种躲藏起来的冲动。

  “俪兰……”他说话,发出一股酒气。自佩兰成婚后,这半年里,我再没见过公子瑖。今夜再见他,只觉着从前的温文尔雅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度疲惫的神态,好像已经累到了骨子里,连意气风发的眉毛都无精打采地垂挂下来。他从窗户进入房中。我鬼使神差地问:“姐夫,你是来带我私奔的吗?”公子瑖愣了愣,眼神有短暂的恍惚,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清明。他转过身,缓缓蹲下,说:“俪兰,我只想再背你一次。”

  我伏在他背上,对着他的耳朵说:“姐夫,我这么重,你这么瘦,怎么背得动我?”

  “再瘦,我也是男人。”他说。

  他背着我在洞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趔趄。我觉得好笑,笑得流出了眼泪。

  “你哭什么?”他问。

  “我没哭。”我说。

  “那我脖子怎么湿了?”

  “是我吐了口水进去。因为,我听说要喜欢一个人就往他脖子后面吐口水。”

  “俪兰……你这个小鬼精。”

  他到底背了我多久,我记不得了,因为我像以前一样,伏在他背上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已过半夜,身边躺着的是醉成烂泥的公子琰。天色微曦,喜烛快要燃尽。我心里的火正烧得炽烈。

  心意如此,和公子琰的床笫之事便不免被我草草敷衍。公子琰常有怨言:“长相不美,还心猿意马。”诸如此类。

  每个月我都找借口出门一次,在郊外见公子瑖一面。我和瑖从未有过越礼之事。我和他都不想对不起佩兰。我也没有过非分之想。为了父亲,为了佩兰,就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吧。只要我心里有他,能偶尔见他一面,在他背上靠一下,就足够了。

  不知何故,每次见公子瑖,都觉得他比之前更瘦了些。并不是我的错觉,因为他渐渐背不动我了。我安慰他说,是近来吃得多,发胖了。我分明看到他眼中尽是疲惫,以前是累得眉毛也耷下,如今竟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似的。

  “你跟佩兰……不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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