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娘,咳咳……急报上说,陛下和忠勇将军都跟卫队失散了,还……还没找到……”
“失散了?没找到?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温美人斥骂道,猛地松手,多福一下委在地上。
“再去枢密院打听,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快去——”皇后有些缓过劲来,一叠声地吩咐多福。
“是是,奴才这就去——”多福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去。几个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也紧跟着去了。
这一天,多福和各位宫妃的太监们不间断地轮流往返于枢密院和后宫之间,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没有任何新消息。一整夜,后宫没人敢合眼。
枯坐到第二日下午,枢密院终于收到了第二封急报:仗虽然打败了,好在陛下无恙,和忠勇将军一起与卫队会合了。所有的残兵已经退入西关,关隘挡住了西川军的追击,陛下安全无虞了。大军在西关稍作休整,将会尽快回京,让京中做好准备迎接。
女人们终于松了口气,一日一夜的担惊受怕加胡思乱想,让时间比平常难熬了许多,宫妃们个个泪眼残妆,困乏不堪,皇后一声令下,各自被宫女们搀扶了回去。
回了宫,我依旧睡不着。对别的宫妃来说,担忧已然过去,等到陛下回宫,一切如常。对我来说,坏事或许才刚开始。此次西征,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大哥是除陛下之外衔职最高的将军。陛下不善领兵是正常,本来亲征也都是个意思而已,只为调动士气,谁人不知实际指挥大军的是忠勇将军郑平。如今打败了不说,还差点儿把陛下给弄丢了,护主不力是武将的大忌,是不能善了的大罪。只怕陛下回京后,大哥就要倒霉了。但愿凭我和二殿下的面子,能保住大哥的命。我拼命回想本朝所有武将被治罪的先例,看看有无可鉴之处。
我召嫂子进宫来商议。嫂子倒不着急,安慰我说:“你大哥的为人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他把皇上从兵荒马乱中带回来,就算吃了败仗,那也不一定全是你大哥的责任,大不了功过相抵了。再说,朝廷还有议贵的制度,你是三品的皇妃,是二殿下的生母,皇上怎么说都该网开一面,不会重罚郑家的。”嫂子的话在理,我悬着的心有些放下了。等大哥回京,问过在西川的详细情形再想怎样向陛下求情。
大哥却是坐在囚车里被押解进京的,连家都没让回,直接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陛下回宫当晚就召了温美人。第二天,以温家为首的一帮朝臣联名上书,要陛下严惩西川战败的首责之人郑平——大哥已经被剥夺了忠勇将军的封号,成为待罪的庶民。
嫂子这时才觉察风向不对,有些急了,让我在宫里找机会求情。
似乎是料定我会来,陛下不见我,让皇后出来挡驾。
“郑美人,你回去吧。你兄长之罪,大理寺会公正审判的。你放心,陛下说了,念在郑家屡次立功,只处置当事之人,不株连他人。”
“娘娘,温大人的奏疏里并未明写西川之战的详情,只用‘误判战情,危及君父’之类的模糊说辞,随驾而归的各位将领也无人出来说明当日战败之因,臣妾只想讨陛下个恩典,见我大哥一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败的。”
“郑美人!”皇后脸色微愠,语气也重了几分,“念在你平日敬我,你的话我不会转述给陛下。你不要犯糊涂!陛下可是古今第一圣君。此次西征,陛下这主帅只是挂名,你兄长这副帅才是真正领兵之人。如今败了,还问什么因果。你兄长若是无辜,难道百万大军一败涂地竟是陛下之过?摸摸你脖子上的脑袋,好好想想吧!”皇后拂袖而去。
皇后的话如五雷轰顶。我踉跄着想回寝宫,没走多远,就昏倒了。
“先扶进去吧——”有人在说。
浸过凉水的帕子敷在我额上,意识被激得清醒过来。我睁开眼,定了会神,才发觉自己躺在密妃宫里。
“你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去找人来抬你,另一个召太医去了。你刚好倒在我门口,奴才们就近把你扶进来了。”密妃看我四下找人,便好意解说。
我刚进宫的时候,同密妃关系不错,只是她后来和陛下有了龃龉,近乎隐居,就很少见面了。刘家是52书库,密妃的父亲曾是陛下的老师。密妃身上那股不疾不徐的稳重劲,很有大家风范。我一直对她颇有好感。眼下大难临头,孤立无援,看到密妃竟让我忍不住哽咽,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密妃姐姐,郑家三代领兵,男人都上战场,没有几个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所以,我大哥绝不会怕死。只是,死也该死个明白,他身经百战,怎会在西川败得凄惨?看陛下的态度,似乎不想给大哥留丝毫余地。”
“将军百战身名裂。郑美人,皇后的话是好意,你再听我一句劝,不要追问陛下西川之战的原委。不管陛下给你大哥何种死法,你只叩头谢恩就是了。”
“不!拼着我儿不坐那个位子,我也要保住我大哥的命。”我想起身,头还是昏昏。
密妃把我按住,把房门关上,轻声说道:“傻子。武将果然都是一根筋。有朝一日,你儿子坐了龙椅,再给你大哥和郑家平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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