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是说过,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才能太平。”我想说,南卓北段,段戍北已经证明了,他是不怕死的,我与他齐名,可不能输给他呀。
“你的旧部全在南州,京畿将军已经反了,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力挽狂澜?快跟朕走!到了抚州,你再召集旧部,光复晟京不迟。这一路南下,朕还需人护驾。卓卫南,你听见没有?朕宣布,此刻起,恢复你镇南一品将军的职位。只要你尽忠职守,还京之日,朕立你为皇后!”晟皇在我身后大声地说。
皇后?呵,谁稀罕!我不理会晟皇的呼喊,脚下发力,很快就跑远了。
我从御马苑弄了匹马,直奔京畿大营。被调回晟京的镇北军就驻扎在那儿,此刻无人统御。不知这个关头,我卓卫南的名号还好用不好用。
很幸运,京畿大营还有两万镇北军。其中有数千骑,竟是当年跟随段戍北帮我打下五峰关的同袍。
所以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他都死了,还在帮我。
就算千难万险,晟京好歹守住了。捷报传给晟皇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抚州。
不听差遣,弃晟皇于不顾,我又犯了武将的大忌。皇后肯定当不上了。功过相抵,晟皇开恩,让我来素心殿。
这便是我和戍北的故事。晟国后来流传一出戏文,叫《凤帅凰将》,演的就是卓卫南和段戍北。在那出戏的结尾,凤帅与凰将终成眷属,百年好合。热热闹闹又和和美美的戏最受欢迎,所以,这一出《风帅凰将》演了几百年,演到晟国早没了,还经久不衰。人们不厌地看,戏子忘情地演,反倒无人记起,真正的凤帅凰将碧落黄泉,茫茫不见……
“南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虽为将军,到底也是女人。既然生前不得肆意,何妨死后流些眼泪?”
“南姐姐,都说有情人的心意是相通的。你心里难过,段将军也能感觉得到。”
“是啊,我的心,从来只有他知道。”
梦贵人的故事
建昌朝的皇室宗祠里,有一个吊诡的牌位。“吊诡”是当时人的物议,因为享供之人无名无姓,无生年无卒日,此牌位上只有三个字:梦贵人。贵人,是建昌朝仅次于皇后的妃嫔封号,也是皇帝无需征问和昭告外间,就能给予一个女人的最高份位。这个吊诡牌位的主位上供奉的君王是建昌昭帝。这位皇帝,就算搁在数千年来多如牛毛的历朝君王中也是不同寻常的。有多少君王眼明心却不亮;建昌昭帝五岁登基,天生有疾,目不能视,却在史册上留下了“明闻周达、慈惠仁爱、睿纯德慎”的美名。甚至,连建昌昭帝的遗诏都可成为范本,其中对身后诸事的安排无不周到稳妥,尽显其能,不失其德。后人在赞誉之时,唯独对遗诏最后“将‘梦贵人’牌位列入宗祠,与朕同享后世供奉”一句深感莫名。不仅莫名一个妃嫔的身后哀荣会被庄重地写入一位君王最后的诏书里公告天下,更莫名的是无人知晓这位被君王临死还要惦记的宠妃到底是何许人也。并非是后人粗心失落了记载,便是建昌时人也都心有疑惑,只是没处去问个所以。宫外的人说,不知昭帝何时封了这位贵人;宫里的人说,从没有人见过这位贵人。改朝换代以后,建昌昭帝的陵墓被盗。从盗墓人处传出过一个说法:建昌昭帝的墓穴中,有三具陪葬妃嫔的棺木,其中一具是空棺,里面只有女子的衣冠和陪葬品,没有尸骨。空棺上刻的妃嫔封号就是“梦贵人”。后世的研史者考遍了建昌朝的史书文籍,甚至野史稗官,都找不到这位“梦贵人”的事迹。唯有宗祠里的牌位和陵墓里的空棺能稍稍证明她的存在,可是终究无人能说清楚“梦贵人”是谁。对这个世界而言,她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你是谁?”
“我是你的梦。”
“可是,朕感觉自己还没有睡着。”
“做梦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有梦醒了才知。”
“所以,等朕醒了,你就不在了,是吗?”
“是。”
“你靠近些,朕摸不到你。”
“我就在你身边。梦是不能被碰到的,一碰就会醒了。”
“那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陪你,同你说话。你不想有人跟你说话吗?”
“想。平时只有白天母后和太傅会跟朕说话,到了晚上就没人跟朕说话了。擅自同朕说话的人,会被母后责罚。”
“在梦里说的都是梦话。说梦话不会被责罚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朕想听故事。你能讲吗?”
“你听过‘周公梦蝶’的故事吗?”
“《齐物论》朕读过,不,是听过。朕的眼睛看不见,太傅让人把书读给朕听。朕记得‘周公梦蝶’是《齐物论》里的故事。朕的记性很好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人都在夸你。”
“真的吗?”
“真的。我看过所有人的梦。人在梦里是不会撒谎的。”
“听到你这么说真高兴。母后很少夸朕。”
“那是太后怕你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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