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他不怀好意的笑脸,警惕地问:“哪个字?”
“当然是勇武的勇啊,哈哈哈哈——”南炳璘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我就好好勇武勇武——”我挥着拳头作势要捶他。
“姣娘饶命……饶命啊。我说错了,是永结同心的永。”南炳璘笑着说,那双爱流泪的眼睛里水汪汪地映出我的脸。
他把我的手搁在唇上吻了一下。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像发烧了一样全身发烫。
我实在不习惯这种感觉,于是故意噘嘴大声控诉道:“成婚那天,你让我在地上睡了一夜,我还没报仇呢。”
南炳璘眨眨眼,说:“你知道那天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想,娶了这么丑的女人,肯定生不出孩子来,我要断子绝孙了。想到这么凄惨的情景,还哭了一鼻子呢。”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哭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早打上呼噜了。”南炳璘也故意噘嘴大声控诉着。
“嘻嘻——”
“哈哈——”
雪原上的石头小屋里笑声不断。
严酷的冬季终于过去,第五个春天竟格外温暖。石头小屋里来了几个意外的客人,他们是皇室卫队的成员——朝廷中最优秀、最忠心的武士。队长告诉我俩,朝廷已经备战完毕,之前的和平契约即将作废,他们奉了皇帝的密令潜入拓州,在开战前把南炳璘带回去。
“我们随时可以走。”听说终于可以回家了,南炳璘激动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队长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属下接到的旨意是,将殿下安全带回。”
“什么意思?”南炳璘意识到队长话里有未尽之意。
队长不说话,只用复杂的眼神瞅瞅我。南炳璘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明白了。他们打算只带南炳璘,不带我。
“不行!要走一起走,不能把王妃留下!”南炳璘坚决地说。
“殿下,”队长跪在南炳璘面前急切解释道,“拓州到边境太远。王妃是女子,不方便隐藏。属下没有把握保证殿下的安全。”
“那我也不走了,大不了死在这儿!”南炳璘跟队长赌气。
队长急得满头大汗。
我也想回家啊!而且,南炳璘跑了,诠斫可能会杀了我泄愤。留下来,凶多吉少。可是,战事一起,谟剌人肯定会杀了南炳璘。我看着南炳璘,心想,要么两人都得死,要么还有一个能活。罢了!罢了!!
我板起脸对南炳璘说:“我去看看外面的牛羊,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别让我再看见你!”我朝队长点点头,走出了石头小屋。
“姣娘——”南炳璘在唤我。我没回头。我知道队长会拦住他,把他带走。
南炳璘走后第三天,诠斫终于发现手中的质子跑了。诠斫没杀我,而是割掉了我的耳朵。诠斫说:“在谟剌,没有耳朵的人是奴隶。你就在荒原上做一辈子苦役吧。”
一个月后,朝廷和谟剌国正式开战,战争持续了三年多。这一次,朝廷打赢了。
在两国签订的新契约里,专门有一条要求谟剌人将王妃潘氏礼送回国。谟剌使者说,这一条是朝廷使团里一位金冠亲王极力强调的。看来,南炳璘没有白熬这几年,真的戴上金冠了。
又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一辆马车载着我,从拓州回返京城。抵达京城时已是盛夏,街头巷尾的景致正似当年初嫁时。
马车没有送我回王府,而是直接送我进了皇宫,迎接我的是申夫人。见到我的时候,申夫人分明愣了一刹。我苦笑了一下,表示理解。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副半人不鬼的模样,和当初离开京城时大不相同了:本来就普通的容貌加上多次晒伤、冻伤后的瘢痕让脸皮几乎成了花布——还是染坏了的那种;饮食不均让我的头发脱落了大半,只剩几绺干枯的黄毛,额顶露出大片遮盖不住的头皮;最糟糕的是,两只耳朵没了,只有两个不堪直视的黑洞,像妖怪森森地张着嘴巴,整个儿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发了霉的鸡蛋。
申夫人被吓住了,过了一瞬才走上前来,轻轻抱住了我。
“母妃——”我唤道。
“姣娘受苦了。”申夫人哽咽着说,“你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我让璘儿晚点儿再来看你。”
不能让我这么狼狈地见他吗?也对。
我认真地沐浴梳洗过,换上新衣,吃完申夫人送来的精致饭食,感觉倦意袭来,眼皮打架,虽然很想见南炳璘,可还是撑不住睡着了。
朦胧中,我好像被人抬着走。
“夫人说,放在素心殿里就行了。留一个人看着,等断气了直接放进棺材里。”
谁在说话?
我的感官越来越模糊,过了一会儿,又逐渐清晰起来,身体很轻盈,手脚却动弹不了。我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体被白布盖住。这是……在做梦吧?
“母妃,我要见姣娘!”是南炳璘的声音。他来了!
“咣咚——”门被大力地推开,灰尘都飞舞起来。
南炳璘朝我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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