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邺国为质的王叔曾对我父王说过,筠姬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谭子舟插嘴道,“我见过筠姬,她确实很美,虽然已经不年轻,还是把父王的女人全比下去了。你长得有点像她。”
这样的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见。我对谭子舟说:“话已经传出去了,熙侯和国主都知道我把你领回来了,消息很快也会传回郯国。筠姬在邺国确实有些势力,所以,如果你不想死,就跟着我吧,只有我能保护你。”
“还有你,”我转向酆鸿影,“听说丰国王都发生了叛乱,你王兄自顾不暇。邺国也没有供养质子的义务,所以,如果你不想饿死,也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酆鸿影无可无不可地回答:“我无所谓。”
谭子舟叹口气说:“只能如此了。”
五年后,邺国王都城门,深夜。
两拨人马对峙着:一拨手持长剑,人多势众,立于首位者正是熙侯;另一拨只有三个人,手无寸铁,正是酆鸿影、谭子舟和我。我站在首位,将他俩护在身后。
“请父侯看在女儿的面上,打开城门,让出一条路,放我们三人出城。”我恳求,又不想乞求,软中带硬。
“你和丰国公子可以出城,郯国公子哪儿都不许去。”熙侯不冷不热,公事公办。
“为什么谭子舟不能出城?”我质问。
“疏桐,你不要明知故问了。”熙侯说,“你留他在府中五年,我何曾说过什么?你要保下他的性命,你母亲也默许了。此刻郯国国主病重,你必然也是知晓了这个消息才急着让他出城,赶回郯国去争夺国主之位。谭子舟本就是质子,未经邺国国主准允,不得擅自归国。更何况要深夜打开王都城门,本侯许你和酆国公子出城已是破例了。”
“疏桐知道,所有事情都瞒不过父侯。今日,我与酆鸿影不过是随扈,真正必须出城的人确是谭子舟。”我索性摊牌。
熙侯坚决地说:“本侯说了,谭子舟不得出城!”然后,熙侯探过身,缓声对我说:“郯国王都现有一伙人准备拥戴谭子舟为新国主,你母亲的处境很危险。我答应了筠姬,绝不让谭子舟在此刻回郯国去。只需再挨十天,就可尘埃落定。到时,我禀明国主,允谭子舟回国吊唁。”
“父侯,”我一下跪在熙侯面前,求道,“谭子舟年长聪慧,仁义坚定,是能为国主的贤者。今日若能放他回国去,他日也算邺国送给郯国一个大大的人情,对两国关系有益无害。而且,谭子舟跟我保证会善待筠姬和筠姬的两个儿子。”
“仅凭你对他的五年安护之恩,就能换得如此承诺?权位之争,你死我活。疏桐不要被他哄骗了。他与你的关系,岂能亲得过母女血脉?筠姬之子继位,邺国对郯国也是同样大的人情。只要有筠姬在,邺国与郯国将永为友邦。”熙侯不为我的求情所动。
今日谭子舟如果走不了,就来不及了。
我把心一横,掀开外袍露出里衣。里衣下,我的小腹微隆,虽还不明显却足以被明眼人识破。
“你……”熙侯讶然,先是为我的无礼之举,接着为他的惊人发现。
“没错,女儿已有身孕,孩子的父亲就是谭子舟。”此言一出,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包括酆鸿影和谭子舟。“请父侯放他俩出城,我留下。有这个孩子为质,谭子舟会兑现他的承诺。”
熙侯沉思,一时难以决断,所有人陷入沉默。
酆鸿影最先打破沉默,扶着我说:“谭子舟能出城就行了,我又无需赶回国去继位,我留下陪你……”他指着我的肚子。
我打断他,把红玛瑙腰牌塞入他手中,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光出城还不够,从王都到边境还有两天路程,三道关卡,拿这个腰牌才能过关,一旦途中有变,谭子舟一个人应付不了,有你在他更安全。况且……”我攥紧酆鸿影的手,“万一谭子舟没能顺利继位,他擅离邺国会被问罪,到时郯国无立足,邺国回不了,你就带他去丰国避难。凭你的身份和你包里的财物,保住他的性命应该不难。丰国叛乱平息后,你王兄早想召你回国,是你自己一直不肯回去。此番既回去了,不必担心我,也不必再回邺国。若得机缘,自会再聚。”我直直地盯着他,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他也用力回握我的手,示意他明白我的意思。在松手的一瞬,他把他的黄水晶腰牌放入我掌中。
“开城门,放行。”熙侯朝城门卫士一挥手。
王都城门在漆黑的夜里洞开,一眼望去仿佛通向一个未知的世界。持剑卫士们让出一条路,任谭子舟与酆鸿影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疏桐多谢父侯成全。”我朝熙侯再施一礼。
“但愿你没有看走眼。”熙侯目送那两人的背影,沉沉地说。
两年后,邺国王都,熙侯府。
“你腹中孩子明明是我的,你为什么说是谭子舟的?你跟谭子舟连手都没有牵过。”酆鸿影问我。
“当时千钧一发,不这么说熙侯是不会放谭子舟出城的。无亲不如有亲,姻亲不如血亲,贵族都懂这个道理。所以,我赌在我与筠姬之间熙侯会选择支持我,因为我留着他的血。他也会选择支持谭子舟,因为我腹中的孩子也继承了他的血脉。作为一个男人,熙侯相信谭子舟就算会舍弃我,也不会舍弃我腹中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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