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披风落在我肩头。“母妃当心,别着凉了。”博源站在我身后,脸上笑意十足,眼神却是冷的。我忽然发觉,博源的容貌也一直没变,算起来他也有三十余岁了,却还是少年人一般,丝毫没有中年人的面相。我仔细看他,终于在他左眉上找到一颗红痣,因为被眉毛盖住所以极不明显,而他的双眉分明是描过的,只是描得非常自然,仿若天然。
博源已经长大了,现在是他在控制我了,我在心中暗叹。
“母妃,陛下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博源凑在我耳边问。
我按住狂跳的心,说:“不知道啊。”
“太久了,陛下活得太久了。儿臣等不及了。”博源慢悠悠地说。
“你想怎么办?”我问。
“我们一起……杀了陛下……”
暮年之时,思及当日,我心中常有一问:如若不然,一切会否另番模样?可惜,人生不能重来。一念之决,命运即定。
“妖孽——妖孽——”皇帝颤巍巍地指着我的脸,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我的脸上,我没躲,他倒像怕了,急着缩回手,仿佛我是只会一口咬住他的狗儿。“你怎么……竟然……一点儿都没变?而且越来越年轻……你是妖孽!”
“母妃——”博源在催促我。
“妾祝愿陛下万福金安,早登极乐。”说完我把毒/酒灌入他张开的口中。他奋力挣扎,被博源按住,动弹不得。很快,他就不挣扎了,手脚松弛地张开,垂下。博源掏出手帕,擦拭皇帝的脸,让那张脸看上去不再狰狞。“报丧吧——”博源又擦了擦手,收起手帕,淡淡地说。
博源披上龙袍。我成了太后。
博源对我说:“母后辛苦了,今后可以尽情享受了。”
我的女儿紫芫公主带着外孙盛久进宫来看我,小外孙盯着我看了半晌,又看看他母亲,大声说:“皇祖母比母亲更年轻,更好看。”
紫芫尴尬地笑着,应和道:“母后千秋富贵,万载不老。”
我也笑,把她拢到身边,悄悄问道:“听说驸马宠爱小妾,不与你同房,可是真的?”
紫芫更尴尬,连笑也挤不出,眨巴两下眼睛,掉出眼泪来,抽噎着说:“驸马说,你是乔娘娘生的,她那么美,你也应该像她那么美,怎么才生了一个儿子就老了。”说着说着,紫芫更伤心了,伏在我肩上嘤嘤地哭起来:“说到底还不是嫌我老了,不美了。我终究是三十岁的人了,拿我跟十六、七岁的小妾相比,我如何比得过?若我也是十六、七岁,哪里会被比下去!他怎么不去瞧瞧大婚时候的画像,我当年,比那个贱人美得多!驸马也是老了,见着个年轻的都当成佳人。”
我轻拍女儿的后背,安抚道:“男人嘛,都是好色的。女人美得越久,越能占有男人的心。”我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在紫芫眼前晃了晃,说:“你把这个给驸马的小妾吃。”
没过几天,紫芫又进宫了,这次不再愁眉不展哭哭啼啼了,反而步履生风精神焕发。“母后,那丸药真神,那个贱人吃下去,一夜之间就显出老态,皱纹和白发全生出来了。现在驸马连看都不愿看她,又回我房中过夜了。”
我把整个瓷瓶递给紫芫,说:“都拿去吧。以后再没人敢跟你抢驸马了。”
紫芫高兴地收好瓷瓶,绝口不问我丸药的来历。
那丸药是麻乌秘术的药渣,凝炼着死者们的怨气,能把青春的肉体催老。本来以为派不上用场了,还好没扔。
我问博源要马胆,要施术的孩童,被拒绝了。博源说:“母后已经是太后,不需要永葆青春了。”
我反驳道:“哀家好不容易成了太后,当然要多享几年福。坐拥富贵的人,哪个不想长生不老?”
博源笑着说:“母后想长生不老,朕有良方。”他送来年轻貌美的小公子供我消遣。狎/玩青春美丽的肉体,是一项特权。我曾经是皇帝的玩物,现在权力反转,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玩物了。一个怎么够?
博源的长女清澄公主气冲冲地闯入我的寝宫,砸烂了所有能砸的摆设。我淡然地看着她,毫不心疼那些物件。宫婢们欲上前阻止,被我拦下。“让她砸吧。”我说,“不过是小女孩使性子罢了。”
砸无可砸,清澄累了,气也泄了,伏在软椅上哭起来。
我屏退了宫婢们,亲自递手帕过去,被她一掌挥开。“什么样的女人会跟自己的孙女抢男人?”她朝我哭喊。
我拾起手帕,不疾不徐地说:“哀家没有抢。豫融还是你的丈夫。就当是哀家替你调/教他一下。这么想不就得了?”
“太恶心了!”清澄狠狠瞪我,似要剜掉我的肉。
恶心?我看看自己依然白皙的皮肤,充满弹性的身体。这具身体能够轻易让男人兴奋。虽然我六十岁,清澄十八岁,可豫融还是更迷恋我。
“欲望并不恶心,因为每个人都有欲望。”我说。
“我不一样!”清澄凛然道。
我笑了:“清澄,你对豫融驸马的占有欲,也是欲望。”
52书库推荐浏览: 悬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