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门与公孙奇擦身而过时,苏慕灵敏隐蔽地塞给他一张纸条,公孙奇抬起头,阳光正一点一点漫过那张耀眼的面孔,能看见他清晰的口型:十三姑娘。
公孙奇,不,应该是易了容的杀手十三,惊异地打开纸条,上面是八个飘逸俊雅的字:今夜子时,柳下小聚。
☆、第 9 章
(9)
许多年之前的一天宁无尘闯进了父亲铸剑的锁心阁,他看见炙热的炉火和在热浪中摇晃的陌生景象,金属的味道滚烫又冰冷,他看着那些尚未成型的剑,悬挂在头顶,细细的光线在那些没有光泽的刃中间游走。他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想摸一下,却在那一刻看到父亲严肃的面孔,他冲自己喝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些,现在的他是站在一对新人洞房里的第三个人,沉默中他不敢抬头。第一个闪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是逃跑,像回忆里一样,避开父亲的凝视和追问,低下头冲出去,冲出热气的包围和金属的撞击,然后回到书房里一遍一遍默写,当一切从来没发生过。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他必须对自己负责,对这场闹剧负责,虽然身体还是有想夺门而出的冲动,但宁无尘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宁公子,希望给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洛少阳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压迫感,肩负着整个山庄的责任慢慢使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了领导者的风度,就算是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严肃起来还是带着紧张的气场。
“我是来……”宁无尘的话才说出一半,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江生突然跑了进来,他在洛少阳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宁无尘注意到从来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的洛少阳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我相信宁公子一定是有理由的,”洛少阳舒展了一下眉头,手臂轻轻在嫣然的肩头抚摸了一下,对宁无尘说,“有些急事我必须去处理,宁公子,我们稍后再谈吧。”
“多谢庄主谅解。”宁无尘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甚至有些感激洛少阳了,在众人面前为自己解围,没有苛责,没有追问。看着洛少阳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口,他觉得自己的狭隘无能被对方的宽容处变不惊放大了,在某种程度上他一直把自己和洛少阳当成是对手,竞争者,尽管第一次见到洛少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宁无尘走向一面墙,刚要去拿藏在墙边黄花梨柜底的剑,余光却看到身边的新娘正被掀起盖头,她的面孔在明艳的红色退却后显得苍白而脆弱,五官模糊,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软绵绵地栽倒下去。宁无尘想过去扶起她,却突然感到颈部刺痛,身体整个一酥,也失去了知觉……
而此刻的洛少阳却不知道洞房里发生的一切,他正面对着他准备了,甚至是期待了多年的那个时刻,但是在他一厢情愿的谋划里从来都是自己掌握着主动和控制,没有想到这个时刻来得那么猝不及防,那么轻易地就出乎了他所有的预料,让他突然束手无策。内堂里待自己如同父亲一般的叔叔伯伯们倒在自己面前,眼里满是愤恨和不甘却不能再站起来,鲜红的血液从他们的口中流出来,而楚如桐正端坐在自己的庄主位子上,欣赏着这一切。
“贤侄,如果你在武林豪杰面前多说一句,你的新娘子就……说不定我会放她和她的小情人终成眷属去呢,”楚如桐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你在想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么,想扳倒我,你还嫩了点儿。”
“你把嫣然和宁公子怎么样了?”洛少阳焦急的问,手指已经触到了腰间的刀柄。
“哈哈,我的人很小心,现在你的贵宾们都不知道新娘子已经不在了,喜酒还是顺顺利利地喝,等送走了宾朋,侄媳妇自然就会回到你身边了。那小白脸你想要就要,不想留的话我替贤侄除掉。”楚如桐起身走到洛少阳面前,被皱纹包围着的眼里射出狡猾的光,还是那张从小就看的虚伪笑脸,但洛少阳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有想把那张脸击碎的想法。
可是他只能看着楚如桐扬长而去,一拳重重击地打在坚硬的墙壁上,指骨间有血渗出来。洛少阳不甘接受这样的结局,但是他却找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再次争取主动,也许是楚如桐太奸诈太老谋太深算,也许是自己太单纯太自负,但一切到现在都没了意义。
“阳儿……”匍匐在地上的老者勉强着睁开眼睛,“你不必为了那个女人如此,你这婚礼也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你知道我们为了揭穿他的这一天等了多久。”
第一次,他想和这些为他,为山庄,为死去的父亲鞠躬尽瘁的人们做出不同的抉择。他们和嫣然也许都不知道,他并不完全把这场婚礼当成一场为复仇所演的戏,他既然娶了嫣然,就打算一辈子做她尽职尽责的丈夫,和所有的婚事一样,拜堂之后白头偕老。
“对不起,”洛少阳走过去一个一个扶起那些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长辈,郑重地对他们说,“我不能这样置嫣然的生死于不顾。”
“可是,我们的仇就不报了?老庄主的惨死,我们这些年来这样窝囊地活着……就让那楚老贼再一次骑到我们头上吗?”这些捂着胸口双鬓花白的人们显然没有想到,一向识大体知轻重,以为父报仇兴复山庄为己任的洛少阳,居然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苦心计划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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