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抬起头来,用迷离犹存却不掩澄澈的眼神望向她,孩子气般笑:”怎么了,能有什么事?“她颇为费力地挣出双手,一只抵在他胸前,一只在他嘴唇上轻轻点着圈:”怎么突然变恶láng了?也没饿天啊。“他笑着偏过头去,再转回来眼里闪动着幽深的东西,让她越来越无从捉摸:”莞尔,你不是说要给我生两个孩子?是两个女孩儿,还是两个男孩儿?“”那当然是要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先生男孩儿,再生女孩儿,哥哥和妹妹,完美了。“”哦。“ 他表qíng顿了顿,笑容变得淡了,有点不自然,”你很想要个哥哥? 以前你好像说过,安宸就像你哥哥一样。“”是啊。“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不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她苦笑了一下,眨着眼睛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吃醋了?“”嗯。“ 他居然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眼睛微眯似笑非笑的,像要把她一下子看穿,”我是很怕你会跟他跑掉,或者他哪天把你藏起来,让我再也找不着你了。“姜莞尔失笑:”那你还不赶快答应我的求婚?“刚说完,想到下午安宸说他可能面临什么,又想起南昕的威胁,她突然了悟,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再笑不出来。
仲流年却仍然淡淡带着笑,仿佛只是开着玩笑一样。
晕huáng的灯光下她肤色明媚,眼波清澈而真挚,像个孩子。
轻叹一口气,她支起身子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口,哄骗似的低声说:”我说了,以后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仲流年点点头,不知道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安静的空气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呼吸的声音。他再次俯下身去,将她全然收进自己的怀抱里。
意乱qíng迷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他说:”莞尔,对我你永远可以自私,我不会怪你。“第二天是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上班,莞尔七点刚过就从chuáng上爬了起了,而仲流年已在厨房里准备着早饭。
她诧异不已,走过去踮着脚尖环住他脖子问:”怎么起这么早?“仲流年回过头表qíng有些惊异,但随即微笑了:”准备上班了?“”那当然,我可不想被人家说搞特殊,还给你丢脸。“莞尔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着。没看到仲流年有些不自然的笑容,和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流年低声说:”其实你可以多休几天,没关系。反正最近公司里也没什么事qíng。“说着,把煎蛋铲进盘子,轻轻jiāo到莞尔手里,看着她睡眠惺忪的表qíng突然又笑,”其实以后,你当全职太太也可以。“”那要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当仲太太。“这句话,她是顺口回的,但对上他一时愣住的样子,又忙改口道,”我还年轻呢,得以事业为重。“他笑笑,仿佛一点没有被她的话触动,用毛巾擦擦双手,很自然地说:”我就不陪你吃了,上午有点事qíng,要早些准备,不能送你,你就一个人去公司吧。“从前无论有什么事,他很少耽误接送她上下班。像这样主动提出叫她自己去,还真是有些不同以往。
”那你早饭怎么办?“她有些不甘心地问。
”会有人帮我解决的,你就放心吧。“他的回答仍是淡淡的,正要走,突然回转身看着她问,”莞尔,你说不喜欢这间房子,想换个地方住?“她被问得愣住,迟疑着点点头。
“那好,等我忙完这阵,我们就搬。”仲流年的话平淡若止水,却听得她心神dàng漾。只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他无声的承诺,这些只有她能懂。
那是关于一个家,一辈子的承诺。
她无声的笑,又点点头,捧着盘子不知该不该放下,给他大大的拥抱。他去善解人意地探过身来,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低声道:“慢慢吃,不用急。”然后又看了她一眼,便匆匆转身而去。
她看着那橙huáng的圆煎蛋,只觉得太阳都不曾如此灿烂过。
仲流年站在电梯里,只觉得从未如此漫长。
他孤零零充分体会着步步远离她的感觉,嘴唇边她的温香一点点散了,让他甚至有走回去重新来一遍的冲动。
告别这种事,无论做多少遍总是不够,而再多的遍数,亦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不如就洒脱一点,假装这从来不是一个心结,自欺欺人走得gān脆。
电梯门开了,仲流年深吸一口气,整整领带迈了出去。坐进车里首先拨了一通电话,然后发动了引擎,一边慢慢朝车库外开着,一边听着那头的忙音。
这个号码的主人,让他羡慕过,嫉妒过,亦愤恨过,而最终的最终,他竟然要亲手把她jiāo回他手里。
只觉得像闹剧一样。
“喂?” 那边安宸接起来,语气有些迟疑。
“我出来了,下面的事qíng就拜托你。” 仲流年平静的说,毫无波动像是谈一件公事,“如果结果不好,无论如何别让她再回来。”
“你真的要这么做?”安宸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我说了,莞尔早就知道你的事,她既然已经作了自己的选择,你又何苦替她多此一举?“”·······没有我,她这些年不也过的很好。没有必要让她陪我遭受这一劫,更没有必要让她无意义地苦守。“这一个人,本来希望让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幸福,每一次开出去,却都变成了空头支票。
这样想起来,可恨的是他自己才对。
”你这样叫我带走她,就不怕我趁机横刀夺爱?“”说不怕是假的。“仲流年也不掩饰,"你该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嫉妒你,嫉妒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可耻。”
“该嫉妒的人是我才对。” 安宸突然觉得好笑,好像听到在战场上打了胜仗的人,突然对着他溃不成军的手下败将说“其实赢的人是你”。
输的人一点不觉得于心有慰,反而更觉得失败可耻。
安宸的车,已经开进了仲流年所住的高档小区里,他看到姜莞尔发着短信从楼里走出来,脸上的表qíng有些异样。
“仲流年,我曾经说你是个看不透的人,不过今天,我好像看明白了你一点。” 望着那张渐渐走近的脸,安宸叹气一般道,“无论如何,祝你在法庭上一切顺利。”
“谢了,请你照顾好她。”听到他如此的祝愿,仲流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连感觉荒唐的力气都没有。按下挂断键,耳机始终别在原位,像是忘记摘下来。
最后一句,那边安宸颇为郑重又似心不在焉地说:“我看到她了。好啊,这个你放心,我绝对可以。”
正赶上红线,仲流年一个急刹车压着线停了下来,身子随着惯xing猛地前后晃动了一下,最后狠狠地摔靠在椅背。
流年的头使劲后仰着,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事故留下一点后遗症,这一震dàng只觉得头顶晕眩眼前发黑。
深深地喘息了两下,他伸出手,使劲儿地扯下了耳畔的听筒,甩手丢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那手顺势落在方向盘正中,汽车发出震耳yù聋的鸣笛声,惹得左右前后的司机都朝他侧目。
他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力道反倒是越来越大。
那一刻,所有的喧闹都入不了耳里。
他终于,还是要再失去她。
清晨的国际机场,姜莞尔像只木偶一样,只被安宸牵着走过来走过去,一直到坐上飞机扣上安全带,还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梦里。
早上,几乎是在仲流年刚走的时候,她就收到了南昕的短信,其实在那次见面之后,南昕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觉得话不投机,本没有必要多说,所以就根本不曾接起。
她的短信息,却还是第一次收到,而且是在工作日的清晨里。
姜莞尔实在是不太明白,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事qíng,让南昕在这么宝贵的时间,放下架子,给她发一条耽误时间的短讯。
内容不出所料,几乎一点点新意都没有。南昕只发来一句话,问她要不要改变选择,她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听起来令人有些不寒而栗,短短几个字,就有无声威胁的意思。
姜莞尔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回,后来反复读了几遍,总觉得这短信来得奇怪,心中莫名有些忐忑起来。正一边研究一边朝楼外走,迎面居然撞在安宸身上。
真是一个多事的早晨。
她一看到安宸就知道出了事qíng。他见到她,天塌下来了都会撑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唯独母亲被下病危通知书那天,他去打工的快餐店里接姜莞尔,她明白看到了安宸眼眶周围一圈的水红。
安宸递给她一张传真发来的诊断书,上面稀稀疏疏有几行手签的法文。姜莞尔首先看到的是小姨的法文名字,然后就是那段半陌生的医学诊断术语。
去机场的路上她一直脑袋木讷,甚至迷迷糊糊拿出手机拨了小姨花店的电话,听到提示音才恍然忆起,她和她此时隔了世界上最宽的一条大陆。
姜莞尔声音颤抖着问:“机票要多久能买到?今天能到法国吗?”
安宸一直面朝前方开车,侧脸严肃静穆,从始至终不曾主动开口,对她的提问只是简单回答:“机票我都订好了,直飞,不用半天。”
登机之前安宸去办手续,姜莞尔才突然意识到,这短短一小时的时间居然天翻地覆。前一刻她还跟仲流年一如既往地告别,穿戴整齐准备去南枫上班,下一刻她已经被安宸带到机场,匆匆忙忙就要朝法国飞去。
她已经给仲流年拨了不下十个电话,却个个被转进了语言信箱里。坐上飞机又是十小时不能联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几时可以回来,最后只能留言简单说明了qíng况,心事重重地关了机。
安宸买的自然是头等舱,人不多,因为起飞得早,大半人都在歪头补觉。机舱里安静得像片狭小的坟墓,姜莞尔胸口发闷,只觉得阵阵窒息。
身旁的男人仍是一句话不说,戴着眼罩甚至都不看她一眼。姜莞尔甚至怀疑自己邻座坐的是个陌生人,沉默再沉默之后还是心有犹疑,转过身轻拍他的肩膀。
安宸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揉着太阳xué摘下眼罩,眼神迷茫地看着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姜莞尔摇头?“姨妈怎么病得这么突然?还是之前就住院了,你们一直瞒着我?”
安宸眉头微皱,迟疑着摇摇头,语气不甚肯定:“这个,我也不知道。凌晨收到的传真,我马上就订了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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