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姜竹沥犹豫一瞬, 有点沮丧,“好玩是好玩,但是……但是我觉得, 也许我演不好孙隽。”
段白焰没有说话, 安静地听她说。
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 和自己的困惑,一一告诉他。
段白焰沉默了一阵,问她:“你觉得‘孙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回答非常乖巧:“是一个苦情剧里常见的优秀姐姐。”
“……还有呢?”
“她对弟弟孙卓的态度很矛盾……孙隽并不是一个太爱弟弟的姐姐,但也没有对弟弟抱有什么敌对情绪,她和松子不一样,如果父母更爱弟弟,她就选择更爱自己——所以孙隽不讨厌弟弟,直到他真正变成家庭的负担、可能影响到她的人生之前,她的态度都是‘无所谓’。”
“你觉得孙隽这种状态,是正确的吗?”
姜竹沥非常犹豫。
她挣扎半天,说:“我可以理解孙隽,因为客观来说,她的人生的确跟孙卓没什么关系,没道理被孙卓拖累。”
段白焰“嗯”了一声:“可是?”
“可是……”她犹豫不决,“我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孙隽是一个自私的人’,还是无法接受,‘如果承认了她的逻辑,那么我将默认与她成为同类,也是同样自私的人’?”
姜竹沥敏感地察觉到,说到这些问题时,他好像变得极其有耐心。
她无法确定,他的耐心到底来自于“她”,还是“他们正在讨论的这件事”。
因此她的回应有些局促:“也许是后者……”
段白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所以他没有开口,打算等等她。
姜竹沥非常抱歉:“对不起,我想先问个无关问题。”
“嗯?”
“你拍电影的时候,也这样吗?”
段白焰愣在原地。
他怔了半天,迟迟反应过来,差点儿笑出声。再开口时,尾音愉悦地上扬:“姜竹沥?”
“……”
“你在吃醋?”
“……”
姜竹沥咬着吸管,想挂电话。
然而下一秒,像猜到她想法似的,他立刻发出无情的警告:“再挂电话,我让你大年三十之前都下不了床。”
“……”噫!
阳台上冷风嗖嗖,段白焰开门回屋。
他停了一阵,低声解释:“教演员演戏,是导演工作的一部分——”
“但如果每个演员都等着我教,我会累到英年早逝。”
“所以是挑人的吗?”姜竹沥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迫不及待,“那你挑人的标准是什么?”
“挑好看的。”他低笑一声,不假思索,“那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我最喜欢了。”
——现在吧,就是现在了。
姜竹沥想。
这次分手要分得干脆一点,不要再给他回头的机会。
段白焰拧亮床头灯,等着她来怼他。
然而过去很久,她没有挂电话,却也没有开口。
“竹沥。”段白焰赶紧叫她。
“嗯。”
他舔舔唇:“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然他能一边逗她,一边亲亲抱抱举高高。
“……没有。”她声音有些闷,“我刚刚在吸珍珠,真的好多,怎么嚼都嚼不完。”
“……”
段白焰微微松口气:“这几年,我的确读过很多剧本,也接触过很多演员。”
当他们站在舞台上,或者镜头里——
当他们将自己代入成故事里的角色,去体会角色们的想法与立场,将自己和它们融合的时候,他觉得,他们都处于一个微妙的临界值。
他们勇敢而怯懦,敏感而锐利。
他们体会角色的时候,也需要别人来体会他们。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是段白焰虽然承认,但没有精力去理会的事实。
他和余茵不一样,他厌倦与人交流,对人抱有苛刻的期待,希望他的演员们能够完成自我成长,尽管他和他们一样不成熟。
“所以竹沥,我们每个人都走在别人走过的路上,你可以大胆一点。”
然而现在,他顶着满头璀璨的星光,声音低沉,语调里有自己未察觉的温柔,“你理解的孙隽,就是孙隽原本的样子。”
“孙隽是孙隽,你是你。”她们共通,但又不同。
余茵将其他场次的拍摄提前了,姜竹沥得以完整地喝完整杯奶茶。她将珍珠也吸得一粒不剩,感觉好像是吃掉了一大杯甜糯米丸子。
她心满意足,真心实意:“谢谢你。”
下一秒,段白焰发来一张图。
他去了格林尼治天文台,那里有地理教科书上一再强调的日期分界线,无数外地游客途径此地,站在分界线上与它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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