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并未出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对张子衿方才的提问。
“也好,男孩子力气大一点。”
张子衿与阿宁一道将小丫头送回了自己的住处,仔细为她清洗好伤口,又上了消炎止痛的药之后,才离开。
回来的路上,阿宁寸步不离地跟在张子衿身后,张子衿偶尔转过身去看他,却见阿宁惊慌失措地转移自己的视线。
“噗——”
张子衿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阿宁说道:“阿宁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话音落,阿宁的脸上起了红云,下一刻,他犹如兔子一般,一溜烟儿地跑了。
“跑什么?”
张子衿看着阿宁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楼阁之中,心中却是忍不住涌起了一丝温暖。
阿宁是他的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
唯一不对她抱有敌意的亲人。
这样的感觉真好。
冬日白昼很短,又因为替小丫头揽下了活,等到张子衿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回到屋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背,张子衿回到屋的时候,门口却站了一个人,虽然夜色当中并不能够十分看清这个人的五官,张子衿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阿宁。
“阿宁!”
张子衿喊了他的名字,快步走到他跟前,还未出声,阿宁便拿了一只由棉布包裹着的馒头递到了张子衿跟前。
“给我的?”
见阿宁点头,张子衿很是欢喜地接过馒头,馒头上还带着阿宁身上的温度。
“你在外边等了多久,手这么冷!”
张子衿却是只注意到了阿宁冰凉的双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屋子,搓着他的双手,哈了一口气,嘴边是满满的白雾。
“你坐一会儿,我去烧些热水。”
屋子里并不比外头暖上多少,张子衿拿了屋里的棉被披在阿宁的身上,正要出门去,却被阿宁伸手抓住了手腕。
“不冷。”
这是阿宁来到张府以后第一次说话,先前张子衿还以为阿宁不会说话,乍一听到,心下很是欢喜:
“阿宁你会说话啊!”
话音落,阿宁低垂着头,却只是用力地点了两下头,算是回答。
“阿宁,你要说,‘是的,我会说话’。”
张子衿蹲下身,托住阿宁的脸,认认真真地纠正道:“你要去说,喜欢,不喜欢,讨厌,不讨厌,你要说出来了,别人才能知道呀。”
“说了……没用。”
“怎么没用。”
说着张子衿环顾了一下四周,指了指方才阿宁给他的馒头问道:
“阿宁喜欢馒头吗?”
阿宁点了点头,张子衿复又问了一句:
“阿宁喜欢馒头吗?用话告诉姐姐。”
“喜……欢。”
“真乖,姐姐明天让厨娘给阿宁多留一只馒头。”
说着,张子衿又指了指阿宁身上披着的被子问:
“阿宁喜欢软软的棉被吗?”
“喜欢。”
这次,阿宁回答地顺畅了很多,张子衿听了很是高兴,脸上挂着微笑,又问:
“那告诉姐姐,阿宁还喜欢什么?”
阿宁的个子不高,很是清瘦,许是因为在外头吃了苦的缘故,身上带着一种寒酸气,但是他的眼睛分外好看,又大又亮,犹如跌落凡尘的星星。
他看着张子衿,心里认认真真地想着张子衿问他的问题。
阿宁喜欢什么?
自己喜欢什么?
人活着,会有许多求之不得的东西,对于从小就受苦、衣食不饱的穷苦孩子而言,求不得的东西便会更多,很多时候,这些求不得的东西甚至不敢轻易放在心里去想,因为知道得不到,再怎么想,也只会徒惹难过。
但是那个时候,阿宁真的想到了一个很喜欢的。
阿宁喜欢姐姐。
可是因为害羞,没敢说出口,而是将棉被塞入张子衿的怀中,再次落荒而逃了。
过了两日,张子衿正在洗被褥的时候,有两个丫头窃窃私语地从她的跟前走过,放之从前,张子衿从来不会去听这些与自己无关的闲言碎语,但是这一日,不知怎么的,有几句话偏偏异常清晰地涌入了耳中。
“偷馒头的……死了……太可怜了……”
“听说……家里……弟弟……”
“李嬷嬷……前几天……”
手中的被褥扑通一声滑入了木桶,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更有几滴水珠子洒到了张子衿的脸上,她通的一声从石墩子上站了起来,冲到那两个丫头跟前,来不及擦干湿漉漉的手,便抓着其中一人的衣袖问道:
“你们方才说,说谁死了?”
“子衿姐姐不知道吗?就是前两天偷馒头差点被李嬷嬷赶出去的那个丫头啊。”
“可是,前日我才去看过她,好好的人怎么死了?”
“上吊了,头天夜里上吊的,第一个发现的丫头,到现在还被吓得发着高烧呢!”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今天她家里人来认尸了,一个寡母,拖着两个没成年的弟弟,哭天锵地的,哎,我就看了一会儿都受不了,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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