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不大在乎这些身外东西,吩咐着外头粗使的宫人也不必分三六九等,全是一两一个的银祼子,每人都装上十个,算是十全十美。
后头才来了个把月的宫人,总要有所体现,便每人赏六个,图个六六大顺。
里头余下了菖蒲、忍冬与茯苓这三个丫头,菖蒲与茯苓是都是十个银祼子,外加一对赤金耳坠,这个到也现成,唯有忍冬叫陶灼华十分膈应。
一方面要留着她来引出瑞安长公主在大阮的内线,一方面又瞧不得她吃里爬外。依着娟娘的意思,一株铜钱也不想给她,陶灼华皱着眉头道:“也给她十个银祼子吧,免得她大过年吵吵闹闹,扰了咱们过年的心情。”
娟娘听着陶灼华一一吩咐,都记在了心里,自去后头预备荷包。
陶灼华瞧着宫里各司其职,各人都在忙碌,唯有自己无所事事,心里更觉发闷,便与娟娘娘说了一声,撑起把水墨绫的山水画绢伞,遮住头上沙沙作响的雪粒子,去青莲宫外那片荒着的竹林走走。
如今宫里的几位皇子们除了何子岑兄弟与何子岩开府自居外,尚有与六公主双生的七皇子因着年纪小些,还没有封谓,依旧住在宫内。
到了大年节下,仁寿皇帝早下了命令,叫已然开府的三位皇子入宫团圆,何子岑与何子岱自然是回到德妃娘娘宫里。何子岩生母已逝,并无处可去,便去七皇子宫里与他暂住。
何子岑身为兄长,先将四皇子何子岩送去七皇子何子岕的宫中,与两位兄弟闲聊了几句,这才回到德妃娘娘宫中。
德妃娘娘见了儿子自然欢喜,絮絮叨叨说起过节的事情,便提起今日去了迟暮宫,又去瞧了陶灼华,还命人给六公主与七皇子都送了赏人的银锞子。
方才瞧了何子岕宫里的冷清,何子岑作为兄长,也十分同情这位兄弟的处境。他不能埋怨仁寿皇帝一碗水端不平,见母妃处处替他们想得周全,到也十分感动。
打从前次入宫,瞧见了陶灼华,心情一直反反复复。
德妃娘娘瞅了瞅何子岑身后,并不见何子岱的身影,便有些疑惑,赶着问道:“你们兄弟不是一同入宫?子岱去了哪里?”
何子岑笑着回道:“儿子是跟四弟一同来的,将他送往七弟宫中了。子岱顽皮,今日约了几位世子打马球,大约午膳后便会来给母妃请安了。”
一母同胞的儿子,一个爱静、一个爱动;一个喜欢舞文弄墨、一个偏偏喜欢舞枪弄棒。德妃娘娘望着自己给两个儿子预备的东西,无奈笑道:“子岱还是那跳脱的性子,晚间来了一定好生说道他两句。”
身畔再无旁人,何子岑便屏退了奴仆,与德妃娘娘说起知心话。他指着七皇子宫殿的位置低声问道:“父皇依旧不提七弟封王的事情?他如今也满了十岁,身上半点封诰也没有,依旧不能自己开府,大约有些尴尬。”
德妃娘娘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父皇当日是酒后一时幸起,临幸了他的母亲,本就有些懊悔。若不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垂怜,他母亲到死也没有封谓,又哪能葬入妃陵?只苦了这对兄妹,失了皇后娘娘庇佑,母妃能为他们做的也有限,更不敢为这个求到你父皇面前。”
说到此处,德妃娘娘似是想起什么,覆在何子岑耳边轻轻说道:“母妃听人说起,长春宫那位有意将你四皇弟养在身边。这些日子瞧着消食,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子岩若是归了她,身份上便比你兄弟二人略显尊贵,这实在不是好消息。”
夺嫡之争,历来便是条披荆斩棘的道路,前世何子岑便有过与何子岩的较量,今生不过是重来一次。他冲德妃娘娘暖暖笑道:“母妃放心,谢贵妃只是白费心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兄弟
前世的夺嫡之争,谢贵妃赔了夫人又折兵,并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这些事情何子岑自然不能同德妃娘娘细说,只安抚地望着她,认真说道:“人心隔肚皮,她们此时结盟,并不是铁板一块,母妃大可放宽了心,儿子并不畏惧。”
德妃娘娘喜忧参半,面带疑惑望向何子岑。从前何子岑对这些并不上心,极少愿意就着夺嫡的话说下去,今日却一反常态,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喜的是儿子终于肯对着那个位子使劲,忧的却是谢贵妃横插一手,想要觊觎那九五至尊的高位。德妃娘娘拍着何子岑的手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应对。与子岱兄弟二人拧成一股绳,咱们一家人同仇敌忾。”
“那是自然”,何子岑冲母妃暖暖笑着,那明亮和煦的目光无端让德妃娘娘觉得心安。她认真打量着何子岑清隽朗润的眉眼,有种吾家儿子初长成的感动。
何子岑早便下定了决心,今世依然要登上大阮的皇位。上一世未曾守住的江山,这一世一定要守住;上一世害得大阮战火流离,这一世要还百姓们一个海晏河清。唯有想到与陶灼华未了的那段情,心间依然是止不住的疼痛。
用过午膳,他便与德妃娘娘说过,多日不曾进宫,想出去走一走。德妃娘娘素昔有午睡的习惯,想要去补个眠,再说也不愿拘着何子岑,便要他自便,只嘱咐他早早回来更衣,莫误了晚间的团圆宴。
何子岑答应着离去,头顶簌簌的雪花,脚步便不听使唤般依然走到了青莲宫外那片植着荒竹的山坡上。他寻了块干净的石头,便悄然坐了下来,独自凝望着不远处那一道长长的九曲竹桥,目光中充满了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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