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陶超然一家如今还在西洋漂泊,陶家的产业全靠老管家支撑,陶灼华冲他深深一拜,客气道:“您言重了,舅父不在家中,一切事务还要承您多多照应。”
随同老管家在这东风醉里安身的,还有另外几个陶府的管事,待陶灼华用过午膳,众人便悄悄过来见礼。娟娘与茯苓守在旁边,一时喜不自胜。
从前只以为大阮无亲无故,后头见陶灼华与都一处的掌柜联络,再到了如今,陶家的旧人几乎都到了这里,总算里外能有个照应。
乍见了亲人,茯苓是欢喜多于伤感,早同几个相熟的婆子说得不亦乐乎。娟娘却是回首初到宫中的不堪,在里间与老管家絮絮叨叨,几度落下泪来。
老管家听着陶灼华三个初时被晾了冷板凳,后头又有谢贵妃百般刁难,陶灼华为护娟娘不惜闯御书房,一件一件都是惊心动魄,不由又抬起衣袖试了试眼泪。
往事不必再提,往前头看该是一片灿烂的春景。
老管家故意岔开话题道:“表小姐要的那些迎春花,老奴已然派人尽数运了来,如今都搁在新置下的宅院里,命人好生打理着。再过着一两个月,新宅子修缮完毕,表小姐在宫外也算安下了家。若再得着老爷的好消息,全家在这里团聚也指日可待了。”
一席话说得让人感动,陶灼华连带娟娘都掉了几滴眼泪。
如今陶灼华有了出宫的对牌,往后大家见面又方便许多,记挂着还要去瞧一眼刘才人,到是陶灼华叫人打水进来净面,又催着娟娘与茯苓离开东风醉。
☆、第一百七十二章 龙裔
陶灼华一行人离了东风醉,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黑漆平顶马车径直进了刘才人独居的宅院,在垂花门前下了车,往她的卧房行去。
刘才人本是安静地躺在榻上瞧着身畔婴儿的睡颜发呆,听得有人禀报陶灼华进了门,一双美眸霎时灵动起来,忙着披衣坐起。
生产时有些大出血的症候,刘才人身子还未复原,力气实在不济。小丫头忙在她背后倚了厚厚的葛黄色焦布大迎枕,这才勉强靠在了床头。
望一眼外头早春扶疏有致的柳枝,再瞧一眼身畔个小小的襁褓里憨然的睡颜,一切是如此安详。从前倍受瑞安煎熬的苦日子已然过去,恍若过眼云烟。唯有一想起龙榻上病骨支离的景泰帝,又让刘才人无限心酸。
陶灼华进门时,瞧见的便是刘才人这幅慈爱温情里又透着些许酸楚的模样,再瞧她身畔还多了个包在百子闹春红绫锦被里头的小毛头,因是还未出满月,阖着眼睛睡得正浓。
刘才人微微欠身,想在炕上给陶灼华行礼。陶灼华慌忙扶住了她,轻声说道:“不敢当,您还在月子里,如何能行礼,快躺下说话吧。”
“不妨事,整日除了躺着便是躺着,也该坐起来松乏松乏”,刘才人细声细气,难掩初为人母的喜悦,更难掩心间乱世沧桑的无助。
陶灼华弯下腰来,有些欣喜地打量着鲜活的小生命,不觉露出些宠溺的成份。
这个孩子的生命来之不易。为着送刘才人出宫,景泰帝与刘才人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计,许三冒着生命危险联络青龙与朱雀,郑贵妃又替假死的刘才人隐瞒。
这么多人的努力,终于迎来这小生命的诞生。幼小的婴儿身上几乎寄托着景泰帝与刘才人全部的希望,漫说刘才人百感交集,便是陶灼华也不由得热泪涌动。她拉着刘才人的手道:“如今有了儿子傍身,您终于苦尽甘来了。”
刘才人握住陶灼华的手不舍得松开,一双美眸中全是感激之情:“郡主,多谢您对我们母子处处照应,才有如今这么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若不是您出手相助,这个孩子能否生下来还不一定。”
大约是因为前段时间心情不佳,刘才人虽在月子里,身形却依旧清瘦无限。她尖尖的下巴如锥子一般,苍白到透明的小脸仅有巴掌大小,与从前宫中的娇婉多姿判若两人。
陶灼华进来时便问过替她接生的婆子,说她当日有大出血的征兆,幸而医治得当才救得一命。素日孱弱,如今在月子里更需要好生将养,似她这般情绪大起大落实在是大忌,也不利于身子恢复。
陶灼华便对刘才人说道:“我来时曾听老管家说起,您坚持要自己喂养这个孩子。都说为母则刚,便是为孩子着想,您也该好生调养。不该想的先不要去想,我已然吩咐了下去,每天给您熬些鲫鱼汤之类的东西滋补。”
刘才人目露感激,在榻上冲着陶灼华欠身福了一福:“郡主劝慰得很是,从此往后我只悉心抚养这个孩子,若他往后能够成器,我必定要他报答您的大恩。”
从炕桌的小匣里取出六枚染成红色的喜蛋,刘才人小心地捧到陶灼华手上:“这是今日刚刚煮的,我总琢磨着你会过来看看,今日清早便拿红颜料上了色。”
刘才人没有旁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便每日要小丫头替自己煮下几枚红皮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染上色,单等着亲手送给陶灼华。
不知不觉中,比如今的陶灼华年龄大着将近一倍的刘才人已然将她视做了忘年交,更将她看做了自己在大阮的依靠。她将红皮喜蛋捧到陶灼华手上,一时欢喜一时伤感,千百种情绪纷沓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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