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岚微阖着双目,轻轻点了点头:“父皇用心良苦,就不晓得七弟能领悟多少。我虽偶尔点拨几句,却总怕旁人在他耳边乱嚼舌根,一颗心总是惴惴。”
话说到这里,陶灼华总算听出几分言下之意。何子岚必定是对高嬷嬷有着戒心,又没有能力将她逐出何子岕的长平宫外,才想寻求陶灼华这个同盟,大约想求她在德妃娘娘耳边吹一吹风。
难不成今世已然完全偏离了前世的轨迹,何子岚姐弟并不是幕后指使高嬷嬷的那个人?亦或者许家另有后人活在世上,因为不甘心当年的科考舞弊案才一再出来作祟?
陶灼华深恨自己对前世知之甚少,如今虽然晓得了皮毛,却依旧举步维艰。始终让她猜不透的便是这姐弟二人的结局相去甚远,中间依旧裹着层迷雾。
求德妃娘娘出手到不是不行,却须选在合适的时候。
陶灼华已然打探得高嬷嬷是走了谢贵妃宫里李嬷嬷的门路,才能一次一次放弃荣养而留在宫里,若德妃娘娘公然出手,只怕又会与谢贵妃结上一重冤仇。
她低头思虑了一会儿,才澹然抬起头来说道:“子岚公主,您心中所愿我已知晓,宫中的事情不分大小,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灼华不敢轻易应承。”
见何子岚面露失望,她却又真诚地说道:“灼华也会尽力,选在合适时机进一进言,咱们都须体谅德妃娘娘的难处。灼华还有一问,您可知晓这位高嬷嬷为何能一次一次有机会留在宫内?”
何子岚初时一颗心都在弟弟何子岕身上,只恼怒高嬷嬷赖着不肯出宫,却未曾往深里去想。如今得了陶灼华这句提点,到开始认真思忖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忿
金秋送爽,空气里处处弥漫着丹桂的香气。
何子岕吃过何子岚亲手擀的长寿面,带着丝浅浅的惆怅,领着自内侍小豆子从长安宫告辞出来,沿着两侧花开荼蘼的青砖甬道往自己所居的长平宫走去。
年年岁岁生辰也不过是姐弟二人,他其实早对这碗生日面没有多少喜好,只不过不忍惹何子岚伤心,便装做活得十分恣意。
手上捧着何子岚送的杏酒,何子岕只想一醉方休。
仁寿皇帝一碗水端不平,他打从幼年时便瞧得一清二楚,自己母亲身份卑微,又是罪臣的后裔,他自然不指望与何子岑兄弟平起平坐。只不过偶尔在心间泛起的意难平与求不得,又是那样苦涩。
何子岚不时提点,只道仁寿皇帝有着他的苦心,说了三番四次,何子岕也不愿细心去想,只存了幅安之若素的样子,想着自己大不了便是这么碌碌一生。
只是想起来四哥何子岩却是同自己一样,都是失了母妃的孩子,两人之间却依旧有着经纬之分。从前仁寿皇帝便将何子岩封王,还许他在京中另外开府,如今何子岩又拜在谢贵妃膝下,更多了重庇护之伞。
眼见得何子岩羽翼渐丰,到有资本与何子岑一较高下,何子岕本就意难平的那颗心更加波澜翻腾,长平宫里再不是当初的与世无争。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何子岕如今虽然才满了十岁,却也想做个能够建功立业的大好男儿。他对上书房里那些个夫子先生们的教诲并不感兴趣,却想要横刀策马,成就一番功名。
奈何奈何,空有满腔热血,却可惜错生在了罪臣后裔的腹中。
折下一枝金灿灿的丹桂,何子岕将一朵花含在口中,又露出苦涩的微笑。自己这一生碌碌到也无他,终究会领着皇子的俸禄衣食无忧。可是自保尚且无暇,又如何能护得住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同为帝姬,至善的公主府邸华丽恢弘,处在皇城最繁华的地界。她可以在京中颐气指使,何子岚却只要每日委曲求全。
瞧着自己破旧的宫殿门楣上金漆剥落、那暗旧的长平宫几个字,一缕无奈与不甘悄然萦绕上何子岕的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长平宫从前只是处偏殿,后来虽然几经修缮,依然小且简陋。何子岕苦中作乐,身边的内侍宫婢不多,到也图个清闲。
此刻带着小豆子进了宫,绕过那一幅水墨长绫的照壁,何子岕一眼便望见高嬷嬷在一侧的空地上打理着药田,便上前打了声招呼。
他唤了一声高嬷嬷,笑着问道:“此时天将傍晚,您怎么不在御花园里,到又回到长安宫中?”高嬷嬷虽然名为长安宫的掌事嬷嬷,十里日到有七八日住在御花园中,何子岕早便习以为常。
瞧得是何子岕回来,高嬷嬷便立起了身子,再将褐色布裙上的泥土掸一掸,踩着沟垄过来与他见礼。她的腿脚不大便利,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何子岕便关切地笑道:“嬷嬷您慢一些,我便在这里等您。”
“今日是您与六公主的生辰,做奴婢的自然要前来磕头”,冲着何子岕,高嬷嬷眼中又是别样的慈祥。她已然迈过田埂,走到一旁的篱笆墙下,再整了整身上的衣襟,果然冲何子岕恭恭敬敬叩下头去。
何子岕慌忙伸手来搀,急急说道:“高嬷嬷,您是从前服侍过我母亲的老人,又是许家的旧婢,万万不可行这样的大礼。”
高嬷嬷眼中闪着凝视又欣慰的笑意,冲何子岕展颜说道:“如何使不得?您与公主今年都满了十岁,如此的锦绣风采,又长成了大人,小姐若在天有灵,还不晓得怎样欢喜。做奴婢的行了这个礼,心里才舒坦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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