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此,陶灼华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长春宫人的厌恶,连谢贵妃面前十分得势的李嬷嬷,她也不假辞色。
李嬷嬷领着几个人,不情不愿捧着几套新制的衣裳,连杯热茶也未喝到,反被领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冰面上。她老远便瞧见湖面上楸楸玩得欢快,跑得风驰电掣一般,不觉忆及上次被这只黑狗撞翻在地的窘态,鼻端轻轻哼了一声。
仁寿皇帝连着在长春宫宿了几晚,气焰似是盖过长宁宫去,李嬷嬷到好似又有了底气。她向陶灼华行了个礼,便随意指指身后奴婢们手里的包袱,不咸不淡说道:“郡主,贵妃娘娘特意为您制了几件新衣,留着陛下万寿宴上要穿。您不如回房去试一试,若哪里合不合适,奴婢也好提前叫尚宫局预备。”
陶灼华只是瞥了一眼,便命菖蒲收起,微微笑道:“有劳嬷嬷走这一趟,贵妃娘娘掌管着尚宫局,底下人敢不尽心?嬷嬷您送来的衣物自然是一百个合适。”
李嬷嬷听得她言语虽然好听,态度却是刺骨冰冷,晓得两宫里梁子早已揭下,也不再戴着张面具说话,只冷冷笑道:“郡主觉得合适,奴婢也就放心。娘娘泒奴婢给您送衣,还有几句话只为着嘱咐嘱咐。宫里可不管您出不出孝、尽不尽心,陛下的万寿节上须见不得半分忌讳颜色。”
去岁的宫廷宴饮上,陶灼华衣饰虽然素净,到也不失分寸。如今她母孝尽除,早已脱去素衣,谢贵妃却来鸡蛋里头挑骨头,只为在仁寿皇帝面前赚些体面,到有些黔驴技穷的姿态。
陶灼华便潋滟笑道:“嬷嬷回去上覆贵妃娘娘,宫里的百样规矩,灼华一刻也不敢稍忘。我这里苦寒清冷,也不敢留嬷嬷您喝茶,这便缴卸了差事,回去好生暖和暖和吧。”
话里话外,依然是讥诮去岁长春宫对她的苛待,李嬷嬷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气得一张老脸惨白。待要排揎几句,陶灼华却又是冲着远处一个呼哨,楸楸便似御风般疾扑过来,慌得李嬷嬷趔趄着躲到个宫婢身后。
再顾不得什么体面,李嬷嬷命人放下包袱,气哼哼扭头便走。不提防楸楸忽然大吠几声,作势往前欲扑,惊得李嬷嬷惶然失色。她惊叫一声,便挪动着身子一溜小跑往外冲去,引得茯苓一阵咯咯娇笑。
李嬷嬷走出去老远,这才顾得上回头发威,指着蹲在陶灼华脚下撒娇卖萌的狗儿,扬起声来恶狠狠说道:“郡主不晓得约束手下恶犬,自会有人替您整治。”
茯苓反唇相讥道:“我家郡主的狗儿忠心护主,又从不出这青莲宫门,嬷嬷是要与狗争些长短,寻人打上青莲宫来么?”
娟娘听茯苓半句不留屋面,只怕她吃亏,忙忙上前喝止。陶灼华却拍手道:“骂得痛快,只说是狗眼看人低,岂不知有的却是狗仗人势,惯会狐假虎威。”
李嬷嬷听得她们主仆对话,一张老脸气得腊黄,回来便在谢贵妃面前点起眼药,指责陶灼华纵容丫头,对长春宫言语不敬。谢贵妃到不至于立时便为一个老婢寻陶灼华的晦气,却将思虑放在茯苓的几句话上头,细细琢磨起来。
青莲宫如今铁板一块,又远离旁人的视线。没了吃里扒外的奴婢,到显得她这里有些被动。若真是关起门来,里头发生的事情自己一概不知,又何以能通过牵制陶灼华与瑞安谈些筹码?
谢贵妃思来想去,悄悄招了李嬷嬷过来说话,令她莫再明着箭弩拔张,而是借着节前宫人的调整,放几个看似清白的人去青莲宫做些洒扫的营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喧闹
疏影沉沉,谢贵妃脸上浮起清浅的微笑,她雍容地拨了拨腕上一支沉香木的浅口镯子,招手唤李嬷嬷过来说话。
谢贵妃压低了身子,在李嬷嬷耳畔仔仔细细地吩咐道:“告诉那几个奴才,叫她们进到青莲宫里便把眼皮子放亮一些,没事多做活、少说话,莫在主子面前晃悠。本宫这里放长线吊大鱼,叫她们一点一点渗透进去,若有哪个沉不住气急着邀功,便是嫌自己活得太过长久。”
李嬷嬷认认真真听着,一双死鱼般的眼中透出丝丝光芒,冲谢贵妃轻轻一挑大拇指,由衷赞道:“还是娘娘想得长远,奴婢这便去办。”
“如今德妃掌着内务府,一点子风吹草动都会落入她的耳目,嬷嬷你谨慎着些,万事不许亲自出头,可记好了没有?”
谢贵妃将袍袖一抚,曼妙的美目中透出一丝凌厉:“没了忍冬那个丫头有什么稀奇,过不了多久,青莲宫里依旧会有本宫的耳目,看她如何防范。”
距离忍冬销声匿迹已然有段时间,当初依着瑞安的授意,忍冬与谢贵妃和高嬷嬷私下都曾有过联系。谢贵妃曾想借刀杀人,凭着忍冬除却陶灼华的心腹,好叫她掌握在自己手中,做为与瑞安叫板的底牌。
奈何功未立、将先折,忍冬悄然之间便没了声息。若说这背后没有德妃娘娘的手笔,谢贵妃才不信陶灼华有那么大的本事。
若说从前谢贵妃与陶灼华作对只为演一出戏,掩盖她与瑞安往来的事实相相,此时此刻,谢贵妃已然对陶灼华动了杀机。
本来旗鼓相当的对手,谢贵妃与德妃娘娘半斤八两各不相让,却因着陶灼华的介入,让天平往德妃娘娘那边稍稍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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