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_梨花落落【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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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陶灼华话里话外有着为难,纵然自己灰头土脸,他也认真发下誓言。望着陶灼华清尘若雪的一张脸,他恨恨想到,如今随着她折腾,待一入京城,她便是关在金丝笼中的鸟雀,想飞也飞不了。

  父女二人暗含心机,陶灼华并不理会京师中前路叵测,暗自得意今生总算替母亲讨了些公道,也算出口心间恶气。

  到了青州府十几日,苏世贤只顾着与陶灼华周旋。如今眼见尘埃落定,陶灼华答应随他回京,苏世贤便贼心不死,果然把主意打到陶府那些字画上头。

  他假托催促陶灼华收拾行装,与她一同坐在花厅用茶。瞧着娟娘开出的行李单子,上头除却银钱便是些衣裳首饰,便佯做无心间说起:“昔年你舅舅曾说家中有数幅书画珍品,曾想送与父亲赏玩,可惜一直无缘一见。如今咱们离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你可知那些藏品存在何处?也好叫父亲能亲眼见上一见。”

  陶家的东西纵然打了水漂,陶超然也不会兴起送给苏世贤的念头。瞧着苏世贤自说自话,陶灼华唇边绽开淡若轻岫的笑容。

  她故做不经意,拈起娟娘一早剥好的山核桃仁慢条斯理地嚼着,想了一会儿才偏着头问道:“大人您说的是书楼一层挂的那些东西?书楼里第一层林林总总,从前大概总有十几二十幅,除了山水还是花卉。我只记得有幅仕女图当真好看,那上头有白鹤,还有辛夷花,别的到不曾留意。”

  ☆、第二十四章 淋漓

  黄昏时分,西垂的落日如晚霞铺沉,一院的碧树繁花都被点缀得分外璀璨。

  听得陶灼华所说的仕女图上有白鹤与辛夷花的字样,苏世贤眼前一亮,蓦然立起身来。因是行动急切,他的青绸衣袖勾到案几上摆放的苍兰,带动着那只汝窑出品的天青色梅瓶花觚,咕噜噜滚了几下,被娟娘赶紧护在手中。

  苏世贤顾不得自己衣袖沾湿,连连冲陶灼华说道:“你说的那幅必是簪花仕女图,上头是不是好些古装丽人?那该是前朝周昉的大作,不可多得的宝贝。我记得还有几幅山水长卷,更是气势恢弘。”

  说话的功夫,茯苓已然将高几拭净,重新摆放了只掐丝花觚,娟娘没好气地说道:“苏大人,您好歹小心一些,这只汝窑天青梅瓶是少有的孤品,舅太太曾说价值不菲,因为小姐喜欢才送与她插瓶。”

  苏世贤顾不得娟娘的抢白,只陶醉地轻眯起眼睛,似是瞧见了簪花仕女图的华丽,更望见了富春山居图的疏淡。他兴致勃勃对陶灼华道:“夕颜,乖女儿,你这便带父亲去瞧一瞧。”

  陶灼华一直不曾放下手间的果碟,她将口中含着的一枚桂圆核轻轻吐在漱盂中,惋惜地摇头道:“大人您来得太晚,舅舅从前是收着好些这种东西,不过为了装点门面,他从来不屑一顾。前些时他有位朋友过府,瞧得爱不释手,拿着一船的货物跟舅舅换走了这些东西,如今早已四壁空空了。”

  苏世贤宛若五雷轰顶,如同霜九寒天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他恨恨地跺着脚说道:“我记得当时是在书阁里挂着,那么多的字画,难不成一幅都未留下?”

  陶灼华讶异地望了苏世贤一眼,有些奇怪地说道:“不过是些字画,怎值得大人您大惊小怪?”又赶着问娟娘道:“娟姨您瞧一瞧,花瓶可有磕坏?”说着从娟娘手中接了东西,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瞧着那只淡青梅瓶安危无恙,方露出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苏世贤连头顶都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死心地问道:“夕颜,书楼里空空如也,你是亲眼所见?”

  陶灼华晓得苏世贤爱画如痴,哪里肯给他一丝机会,轻轻点头道:“自然是亲眼所见,舅舅说了,换回的那船货物价值连城。这一趟走西洋,原是为得贩卖这些东西,还说必定会赚得盘满钵满。”

  好好的女孩子开口闭口尽是铜臭气,果然近墨者黑。苏世贤强自压下心间的不喜,又不死心地问道:“难道一幅都未曾留下?连那幅富春山居图也没了?”

  陶灼华黑白分明的双眸间清湖涟漪,颇有些不以为然:“不晓得大人您说得是哪一幅?我前日去书楼,瞧着反正四壁尽空,到整洁了许多。”

  “果然是商贾、果然是商贾”,苏世贤扼腕叹息,在心间一遍又一遍地腹诽。生怕陶灼华撒谎,要她陪着自己立时去书楼探看。

  陶灼华到也欣然领命,她将果碟推开,由娟娘服侍着起身去内室更衣,再命茯苓去问管家要了钥匙,自己在前头引路,领着苏世贤往书楼去。

  陶家的书楼对于苏世贤迫并不陌生,他昔年陪陶婉如回府时,曾不止一次在这里流连。那时自负品性高洁,虽对这些字画爱若至宝,却不屑开口讨要。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苏世贤深悔当年故做了清高。他随着陶灼华迫不及待地进到里头,瞧着从前挂满翰墨宝迹的地方如今变成一面面雪白的墙壁,还有书楼里那些曾经满是线装古籍的书柜,如今也四敞大开着空空如也,只觉心内既痛且气,险些要一口鲜血狂喷。

  苏世贤重重擂着拳头,砸向一面雪白的墙壁,直气得跳着脚转圈:“你舅舅当真糊涂,什么货物能比得上这些东西?”被斑驳的树影筛落了点点金芒,更显得苏世贤一张脸犹如墨坛,他颤颤指着从前悬挂富春山居图的地方:“单是那一幅山水图便是价值连城,你舅舅真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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