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低垂着眼脸,心上是一阵一阵的难受,勉强对夏荷说道:“都听姐姐的,我先略歇一歇。若是明日再不见好,便去求娟姨。”
夏荷点点头,体贴地替她将帐子掩上,复又悄悄阖好房门,这才从倒座间取来扫帚,去替秋香清扫殿外的落花。
秋香躺在榻上,哪里能睡得着觉,她翻来覆去,忍了多时的泪珠却又滚下。
方才夏荷的言语虽然不多,却句句说在了她的心里。青莲宫里从来不苛待奴婢,不但如此,每逢着年节,给她们的赏赐一分不少,比旁处优厚得多。
素日里陶灼华手下散漫,时常叫娟娘赏她们些衣裳布匹。冬日里生怕她们冻着,煮好的姜枣茶自来小火温在炉上;夏日里又怕中暑,小厨房大锅里煮的甘草绿豆水从来不断。
放着这么好的主子,自己不晓得珍惜,却因慕成妒起了歪心,妄想做什么人上之人。秋香恨得伸出手来,冲着自己脸上啪啪便是两记耳光。
奈何世上再无后悔药可吃,一想到小命儿攥在谢贵妃手上的兄弟,她只得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身上。瞧着房中再无旁人,秋香悄无声息地沿着青莲宫的后门出去。她不情不愿,脚步似是灌了铅般重,一步一捱往御花园挪去。
废旧的百日红花圃,因着高嬷嬷的出宫早已荒废多时,那扇柴扉只是微微虚掩,看似破败不堪,望在秋香眼中却似毒蛇吐信,几番想躲,偏又后退无路。
几番挣扎,秋香缩回去的手又重新伸出,一来二去折腾了数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吱呀一声推开柴门,立在了园子里。
春回大地时,高嬷嬷植下的药草不曾返青。如今夏日灼灼,那几畦地里早是荒草漫漫,已然长得有几寸高。秋香默默注视了良久,方依着谢贵妃的述说,在一丛枯萎的百日红花前弯下腰去。
她随手折了根枯枝,万般不情愿在那荒芜的药畦间挖去。挖了不过几下,树枝便好似碰到了什么硬的东西,秋香将土巴拉了几下,颤抖着从中捡起一个小小的瓷瓶,又如捧着烫手的火炭般倏地扔了出去。
正午的娇阳下,素釉的瓷瓶泛着细腻的光泽,安静地躺在赤黄的泥土中,那上头彩绘的宫装仕女言笑晏晏,在秋香眼中却不亚于鸠毒断肠。
挣扎了良久,秋香万般不情愿地捡回瓷瓶,复将盖子拧开,往里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又慌忙将盖子盖上。明明园中无人,她还是做贼心虚,匆匆忙忙将瓷瓶揣在了怀中,又偷偷摸摸溜出御花园去。
夏荷替秋香扫完了落花,又去央厨娘替她做了个冰碗,还特意洒了些西瓜汁,搁在托盘上往房里走去。推得门来,夏荷却见帐子撩起半边,床上根本没有秋香的人影,不觉疑惑地嘟囔了两声。
外头的帘子叭得被人打起,秋香慌不迭地从外头跑进来,见夏荷立在屋子里,不觉一楞,唤了声:“夏荷姐姐。”
“不是叫你歇着么,大太阳底下又跑到了哪里?”夏荷嗔怪地埋怨着她,将手上的冰碗递过去:“快消消暑气,瞧你这满头满脸的汗,究竟去了哪里?”
秋香推推搡搡道:“躺着只觉得发闷,想着这个时辰御花园里再无旁人,便去坐了一回。怕姐姐挂念着,路上紧跑了几步,便出了一身的汗。”
一行说着,秋香一行从碗柜里再拿只碟子出来,与夏荷将冰碗分开。
夏荷瞧着她衣衫上沾着些泥土,又见她行事古古怪怪,晓得她必是有所隐瞒,也无意追根究底,只与她一同吃起冰来。
波斯易主,消息同时传到大裕,瑞安恼羞成怒,气得跳脚直骂胡里亥不晓得向她求助。她派出心腹前去打探波斯的消息,想瞧一瞧是否还能够翻盘。
前头胡里亥派来的波斯人回去时只瞧见小瀛洲的漫天火光,他情知大势已去,并未急着冲上去送死,而是打听得胡里亥暂时被羁押在岐山狱里,他思来想去,唯有重新转回大裕求瑞安出手。
今次运气不错,见上了正头香主,波斯人喜出望外,将前些日苦寻她不得的煎熬都说了一遍。长公主始知住在宫里时心间的忐忑不是空穴来风,并不是胡里亥不晓得求她援助,而是这请求援助的信息被死死隔断,传不进她的耳中。
闻得是苏世贤在长公主府中三番四次相阻,将波斯人逐了出去,瑞安恼羞成怒。夜来她将苏世贤唤至芙蓉洲,劈头盖脸训了一遍,骂他误了自己的大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追究
面对瑞安的疾言厉色,苏世贤早便习以为常。
他清隽温秀的脸上一片黯然神伤,冲瑞安直直分辨道:“殿下,前次朝中正值多事之秋,那波斯人一面之辞,道是您曾与胡里亥私下往来甚密。世贤此前从未听长公主提起此事,又如何敢轻信?再说那时三品以上的朝臣都在宫中侍疾,多少双眼睛盯着殿下您,世贤如何敢将波斯人到访的消息奉上?”
瑞安嘴唇张了几张,到极难从苏世贤的巧舌如簧中找到破绽,却直觉是受了旁人的算计。她挥手斥退苏世贤,独自沉吟了许久,重又回味当日金銮殿上的一幕,将当时每个人都在心里细细念叨了一遍。
“梓琴,梓琴,臭丫头到学会了吃里扒外”,瑞安恼怒地喃喃自语,那双目赤红的模样叫从外头刚刚进来的费嬷嬷表情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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