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岚纤长的睫毛轻展,掩住了眼中浓浓的雾霾。她轻轻一叹,侧过身来望着陶灼华道:“对得起身边的亲人,说真来容易,做起来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姐姐,我夹在许家与父皇之间,如今却有些两难。”
自打发现了何子岕身上穿着高嬷嬷缝制的宫袍,何子岚便晓得他与这位旧仆没有断下联系。一向知无不言的亲弟弟变得有了自己的秘密,姐弟二人虽然说不上是有了芥蒂,到底不比从前的亲密无间。
伸手出去接了一朵悠然飘落的金桂,何子岚幽幽说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灼华姐姐,我从前不大领会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却有些懂得。”
前世里何子岕一直留在京中,仁寿皇帝临终时还曾托付何子岑对他善加照拂。表面上的冷漠不见得是对何子岑的漠视,仁寿皇帝其实颇为用心良苦。
许家的事情已然如过眼烟云,他不愿因为自己对这对孪生姐弟的疼爱而将他们执于风口浪尖,乃至于让一众的言官朝臣再翻旧案,将许大学士一家再添诟病。
身为帝王,需要面对的是天下苍生,委实不能以个人喜好做数。陶灼华从何子岑口中晓得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仁寿皇帝这种做法颇以为然。
如今听着何子岚的口气,到似是有几分领悟,却又含了莫名的酸楚,大约与何子岕有些分歧。身在局中,旁人无法替代,唯有自己慢慢领悟。
她便拉着何子岚的手道:“既是出来散心,便将烦心事暂且搁在一旁,无须想得太多。明日随着德妃娘娘拜过了菩萨,咱们便往后山去赏花。大相国寺的后山植了几亩芙蓉,此时正值花季,大约如火如荼。”
何子岚翻身从榻上坐起,墨画秋波般的明眸轻轻一闪,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灼华姐姐从前来过此地?我到未听说大相国寺的后山还有这处盛景。”
陶灼华轻轻咬住嘴唇,暗忖自己也是多口。今世自然不曾前来,到是前世每年此时随着何子岑来此赏花。她搪塞地一笑,回何子岚道:“素日住在宫中,时常听旁人说起,便记在了心里。到底好不好看,咱们明日眼见为实。”
天寒露重,德妃娘娘换了身莲灰色的丝棉宫裙,方才送了清平候夫人出去,瞧着桂花树下还点着灯,知道陶灼华两个还未离去,便缓步走了过来。
听得两人随口说起后山的芙蓉,她便笑着接口道:“灼华说得不错,这大相国寺的后山的确植了芙蓉,到是秋后赏花的好去处。既然来了,明日便去瞧一瞧看一看,方不辜负这秋日的美景。”
两人见德妃娘娘过来,忙忙起身见礼。德妃在藤凳上坐了一坐,便吩咐两人道:“有多少话明日再说罢,山间不比宫里,到底清冷些。你们穿得单薄,还是快回房里安歇。若觉得夜里冷,便吩咐她们点着炭炉。”
两人皆说不用,便向德妃娘娘告辞,各自回了房中歇息。
次日一早起了早五更,陶灼华两个便随着德妃娘娘一同往大雄宝殿听方丈大师讲经。来得妃嫔们多半信佛,都晓得机会难得,一个不落地在蒲团上落坐。清平候夫人与何子岑兄弟也陆续来到,悄悄坐在了后头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本师释迦牟尼佛的雕像悲悯慈悲,与陶灼华遥遥相对。听经的间隙,她抬头望去,想到自己再世重生,心中充满了感激。伴随着方丈大师手间的木鱼声声,更是恭敬地拜了下去。
身后青衣翩然的少年耳间也在听着方丈大师细说禅语,目光却时不是温柔地抚上前头那素衣寡淡的少女。此时此刻,两人都是同样的心情,感激上天给了自己再生之德,要一心一意把握好重生的机会。
早课听罢,庙里已经备好简单的早膳,依旧是自给自足的模样。
新磨的豆浆上挂着淡黄的油皮,几笼青菜豆腐的包子,再加一炉铁架子锅上贴的玉米饼,另备了豆豉、椒盐花生之类的小菜,却比山珍海味更吃着香甜。
木昭仪等人用罢早膳,便陆续来德妃娘娘这里问安,德妃因是要会同清平候夫人,领着一双儿子去灯塔为亡母的长明灯续灯油,并不愿旁人随行。
她特意吩咐一众妃嫔和陶灼华等人道:“既是出来散散,大伙儿便不必如同在宫中那般拘束。寺前满是锦鲤的放生池、后山的芙蓉林都可逛逛,便是这寺里的藏经楼也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大伙儿自便,咱们今日再住一晚,明日便启程前往梅苑行宫。”
☆、第三百二十三章 遇伏
秋日飒爽,众妃嫔在宫内拘束惯了,听得德妃娘娘发话,自然喜不自胜。
各人俯身领命,依着各人的喜好随意逛去,也有几位相约着往后山走去。
何子岚心上有事,对昨夜提及的芙蓉林并不感兴趣,却想在菩萨面前颂颂经文,更想悄悄去佛塔那边为母亲点一盏长明灯,便与陶灼华在一带茂密的菩提树下分手,约着午膳时分再见。
陶灼华素日信的是净土,如今只拜过西方三圣,便领着茯苓信步上了后山。此去经年,后山大片的芙蓉花依旧还在,如今荼蘼芳菲,尚未被严霜打去。
故地重游,多少回忆又泛起在心头,主仆两人踏着满地落英缓缓而行。
此时红日捧出,天际云蒸霞雾,身畔暖阳煦煦,到是秋日难得的好天气。主仆两人沿着山间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上,瞅着前头路间有座几凉亭掩映在碧山深处,影影绰绰地能瞧见帷幔飞舞,应是有早到的妃嫔们在此落脚,到有几分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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