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临行前曾对黄怀谦有几句嘱托,告诉他往后自己不在京中,有什么事情多去听听孙大人的意见。黄怀谦得了这句话,便趁着自己休沐,带着妻子何氏一同去拜见孙大人夫妇。
董、孙两位大人都是旧年重臣,两人私交莫逆。因为忌讳瑞安说他们结党营私,虽同住京中却少有来往。
伴随着孙大人前几年中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似是半只脚迈进了棺材里。此次董大人离京,孙大人特意叫两个儿子前去行礼,大约含了些与老友绝别之意,叫人颇为感伤。
黄怀谦想到此处,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嘱咐何氏道:“孙大人的身子如何,他自己必然不肯细说。你见了老夫人,好生问个究竟,咱们也好心里有数。”
何氏认真答应着,对黄怀谦说道:“孙大人虽然抱病,好在思路十分清晰,诸位大人有事也能与他商议一二,到是不幸中的万幸。
黄怀谦重重一叹,怅然说道:“若孙大人身康体健,他与董大人联手,或能牵制瑞安一两分。如今朝政是一边倒的方向,让人瞧着着实堪忧。”
何氏见丈夫心绪不佳,也只得劝解道:“大人放宽了心,如今陛下渐渐长成,总有对付那一位的办法。”
北风拍打着车窗,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黄怀谦掀起车帘的一角,瞧着雪花又是零落,记挂着奔波在寒风飞雪中的董大人,心情亦如这阴冷的天气般凝重。
孙大人久不参朝议政,早便门可罗雀,日常往来者不过几位旧日知交。
门房上接了黄怀谦的拜帖,客气地请他稍待。不多时孙大人的长子孙仪与夫人便接了出来,黄怀谦随着孙仪去外院拜见孙大人,孙夫人则殷勤地引领着何氏往后院去见老夫人。
因见雪花厚重,孙夫人歉意地说道:“公公本是旧疾,却劳您与黄大人时刻牵挂,这样的天气还要走这一趟,真叫人心上过意不去。”
何氏贤淑笑道:“您这是哪里话,咱们两家本是世交,于情于理都该常来问候。便是落些雪花也不妨事,不过几步的路程,又能冷到哪里?”
如今老一辈人深居简出,孙夫人与何氏这一代早便掌起府上中馈,彼此逢年过节常有往来,算是十分熟稔,关系也颇为密切。
眼见雪花漫天,孙夫人忙忙招呼丫鬟撑过绘有青青翠竹的黄油布伞来,替何氏遮在头顶,两人携手进了垂花门,便沿着抄手游廊往老夫人住的正院去。
孙家家风颇好,几位未出阁的姑娘都陪在老夫人身边解闷。待何氏向老夫人行了礼,最为年长的六姑娘便引着几位姐妹上前拜见。
六姑娘本是孙夫人嫡出,素日也曾见过,极是落落大方。何氏对这位温婉大气的女孩子十分欣赏,真心实意夸了几句,又赞孙夫人好福气。
孙夫人被她说得脸上开花,六姑娘却是不卑不亢,张罗着丫头们上点心果碟,先为老夫人奉了茶,再亲自端到何氏与孙夫人面前,这才领着姐妹们告退。
老夫人已然年近花甲,精神却十分矍铄,她对何氏印象颇好,晓得外头落了雪,忙着叫丫头们替她何氏笼了手炉过来,又再三再四携她暖炕上来坐。
何氏道了谢,便陪在了老夫人的下首,陪着叙了几句闲话。
想着黄怀谦的嘱托,何氏便就旁敲侧击,问起孙大人的症候,又问如今吃着什么药,饮食起居可还安好。
孙夫人极为做人,见婆婆与何氏说得热络,心知她极得婆婆欢心,便就笑着留客,与老夫人道:“嫂夫人难得来府上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吃了饭去。媳妇叫她们备下锅子,先炖上条大鱼做汤底,咱们午间涮锅子吃,您看可好?”
何氏忙忙推辞,老夫人却挽着她的手,唤着孙夫人的闺句道:“素心说得很是,便就这么着。你再备桌宴席送到前头,叫他们兄弟陪着怀谦喝上一盅。”
孙夫人恭顺地应着,自去下头张罗。何氏反客为主,替老夫人续了茶水,便就顺着方才的话题往下说去。
老夫人初时到是说孙大人不过还是从前的样子,常吃着太医院的丸药,除去手脚不大灵便,饭食到不曾减,精神头也算不错。
何氏见老夫人一幅不愿深谈的样子,也不好再问,只得打住话题,再说起府上几位姑娘的婚事,逗着老夫人开心。
不多时,前头黄怀谦使人传了话来,道是孙府上盛情难却,便领了饭再去。嘱咐何氏席间替他多敬老夫人一杯,祝老人家福寿安康。
老夫人听得小厮的传话,喜得阖不笼嘴,午间真真多饮了两盅,守着何氏说了几句心里话:“老婆子守着她们不愿多说,老爷这个症候只怕是不好。如今脾气越发乖张,连两个儿子都不受他待见,等闲不许他们进去拜望。”
何氏心知常年卧床的病人必定有些烦郁,孙老爷子如此行事到在情礼之中。
她便耐着性子劝道:“久病榻上,难免心情烦躁,便偶有言语间的冲撞,老夫人您也莫往心里去,孙大人必不是有心之失,只为叫这个病管得转了性情。”
老夫人轻叹道:“我也晓得是这个话,他偶然冲我发两句脾气,我也由得他。他如今不愿时常见我,我也不去惹得他心烦,到不如叫小厮们管着他吃药还省心些。我只管躲在后院里听几个孙女说话解闷,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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