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满怀怅然回至府中,闻得黄怀谦在正房等她。明知他腿脚不便,到有些诧异他的心急。果然黄怀谦一见她进门,便一迭声地追问着她可曾见到孙大人,如今是怎么个情形。
何氏唏嘘不已,便把隔着一扇屏风向孙大人请安的事情说了一遍,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瞧着孙大人比咱们前次过府更添了些症候,这个冬天还有得罪受。说句实在不该说的话,老人家大约时日无多。”
见黄怀谦沉吟不语,何氏只认做他在替孙大人伤心。复又想起孙大人房前挂的那幅棉帘,何氏心上更是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冲黄怀谦说道:“孙大人手上的丹青功夫算不得出众,那幅画的寓意却好。一品清廉,普天之下也唯有他与董大人当得此名。”
昔年孙大人挥毫泼墨时黄怀谦亦在眼前,对那幅棉帘子自然有些感触,只是如今却不怎么感兴趣,只细细推敲着何氏与孙大人见面的细节。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发落
黄怀谦听得正厅里以琉璃屏风相隔,何氏并未瞧清孙大人的容貌,便低低自语道:“咱们也算得通家之好,虽然男女有别,身为晚辈给长辈磕个头,怎么弄得如此繁琐。”
何氏早上出门时本涂了淡淡的胭脂,路上受了些寒气,两颊到更添些娇酡。她轻轻蹙着眉,似是埋怨黄怀谦的不解人意:“我早先也说过,这却是孙大人一片好意。晓得自己添了些肺痨之症,不愿过了病气给旁人。”
见妻子对自己的言辞微有不满,黄怀谦便好脾气地拍拍她的肩膀,笑着点头道:“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只为想瞧瞧老爷子的气色如何。既是老爷子不愿正面相对,咱们也只好由得他老人家。唉,素日那么好的一个人,便是在病中也思虑周详,咱们委实瞧不见他所谓的性情乖张是什么模样。”
何氏听得黄怀谦如此说,方才展颜一笑,却又轻叹道:“听说过了年便要预备孙大人的衣裳,想来是离着大归之日不远,真真叫人难过。”
黄怀谦装模作样敲打了一下自己未曾痊愈的残腿,思忖着说道:“如今孙大人已是半截身子入土,说句实在话,的确是见一面少一面。我再养上大半月,大年初一必定要过府给他拜年。”
何氏瞅了瞅黄怀谦脚踝上还未曾拆去的夹板,想了想才点头说道:“那也使得,咱们一同坐车出门,入了孙府说不得叨扰几分,请他们备乘暖轿抬你进去。”
黄怀谦点点头,复又向何氏道:“董大人两袖清风而去,虽说是返回原籍,到底人生地不熟,大年节下难免有些凄然。你去备份节礼,明日便遣人送出,也算是尽一份咱们的心意。”
何氏抿嘴笑道:“这个还需要老爷吩咐么?素日的人情往还,哪一点我不替大人想得周全?董大人那里我前几日便派了人出去,特意多带了些京中土仪,好叫董大人人在他乡,却能晓得故人的思量。”
夫妻两人相偎相伴,说了许多的家长里短。冬日苦短,早又是掌灯时分,丫鬟进来点了灯,何氏也不欲搬动黄怀谦,两人便在正屋的炕桌上用过晚饭。
只为叫黄怀谦好生将养,何氏也不留他宿在正房。只命人传了暖轿过来,自己由丫头撑着伞御雪,伴着黄怀谦一路将他送回外院。
黄府中黄怀谦又生疑窦,势必要大年初一亲自探一探孙大人的虚实。
此时此刻,李隆寿更在京中牵肠挂肚,一则掐算着时日苏梓琴也该到了大阮,不晓得与刘才人之间的会晤可还顺利;再则不晓得郑荣是否来得及偃旗息鼓,生怕将士们有无谓的牺牲。每日焦躁上火,嘴唇上鼓出只大大的燎泡。
瑞安的日子并不好过,黑衣客迟迟未在西山大营现身。她领着人明查暗防,到也牵出点儿蛛丝马迹,无非失踪的将士本就是亲帝一派,平日便对朱怀武的刚愎自用颇有微词。如今反过头来再说这些,却与事实无补。
朱旭果然可堪重用,短短的时日便开始着手整顿西山大劳的军务。他赏罚分明,又是恩威并施,一时之间在军中威望颇高。
这一次瑞安到是慧眼识珠,选得一位良将枭雄。只可惜朱旭本人却是明珠蒙尘,一代青年才俊,先认朱怀武为义父,又为瑞安掌中利刀,甘为小人所用。
直待腊月二十三的前夜,瑞安才在西山大营等到了匆匆赶来的朱怀武。
朱怀武比离京时更添了忐忑,连日的奔波劳累,他本来大腹便便的样子好似瘦了一圈,不仅满脸胡茬,眼底的乌青更十分明显。
他白着一张脸向瑞安请了安,便就往周围一溜,想要请瑞安屏退众人。
瑞安从他栖栖遑遑的神情上便就瞧出情形不对,大约与自己预料的相仿。一颗心如在热油刀尖上滚过,火气直往上撞。她冲着朱怀武怒喝道:“你婆婆妈妈地做什么,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屁快放。”
朱怀武梅青色的马靴上沾着些泥水雪渍,也顾不得解下黑色大氅,往左右微一环顾,便就匆匆说道:“殿下,果真不出您所料,神机营连同禁卫军,还有苍北大营等几处地方,都或多若少有将士失踪。”
“少了多少人?”瑞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觉得五脏六腑都灼烧得难受,她眼中如喷火一般直盯着朱怀武,一时狰狞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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