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院子毗邻,隔着低矮的院墙,陶灼华她们也能听得德妃娘娘那边隐隐的笑语,想着德妃娘娘身居高位,尚能与亲妹妹骨肉情深,也算得性情中人。
清平候夫人早些时发现了先皇后的旧婢秦嬷嬷,却始终无法帮德妃扳不动谢贵妃这棵大树。陶灼华掐算着时日,甄三娘差不多也该来到,清平候夫人此刻出现,不晓得又会带来些什么消息。
陶灼华一时又想着青州府那边还未得到苏梓琴的确切信儿,也不晓得自己母亲的坟冢是否安好。虽是身在禅寺清净之地,心里却总不能平静,只得无声叹息。
尚未起身,却听到禅院门口有些动静,原是锦绫笑着过来请安。她先给三个姑娘家送了两个糖果攒盒,再向陶灼华微微屈膝,传了德妃娘娘的口谕:“娘娘说清平候夫人与灼华郡主多日不见,借着这个机会请您过去坐坐,说几句闲话。”
叶蓁蓁并不晓得她们是想谈谈甄三娘辨毒的玄机,却只认做陶灼华投其所好,不但在宫内博了德妃娘娘的欢心,更能与德妃的娘家妹妹也能这么亲近。
瞅着锦绫这般随意的样子,叶蓁蓁打量这样的情形并不是一回,心里更似泼了醋一般,却含笑谢过了锦绫的好意,打开糖果攒果捡了粒窝丝糖含在口中。
清甜的窝丝糖入口即化,带着些清爽的甘甜。只是那甜味漾开,叶蓁蓁轻尝之下到似含了粒浸酒的梅子,从头到脚透着酸涩。
她掩却面上艳羡与嫉妒之情,只将身上芙蓉蜜色绣折枝海棠的披风裹紧,挂着丝恬柔的笑容默默地不作声。
不承想晚间还要见客人,陶灼华本是除去了外头萱草绿的云锦素面长帔子,此刻只着了件葱绿的妆花小袄,系着雪白的挑线裙,到显得有些单薄。
茯苓不待她的吩咐,早从房里捧出件玉色珠兰勾边,以金银双线刺绣孔雀联珠纹的紫棠色苏缎帔子,快手快脚为她更了衣,便欲随着锦绫出门。
何子岚送至门口,冲陶灼华颇为依恋地说道:“灼华姐姐早去早归,这大红袍喝了几杯,已然失了茶味。我使小环泡下上好的枫露茶,待你回来咱们一起月下品茗,晚些时再睡。”
陶灼华含笑应允,将裙裾轻提翩然而去。轻灵的紫棠色苏缎长帔如水逶迤,那上头金银两色的繁朵簌簌,几欲迷了叶蓁蓁的眼睛。
叶蓁蓁终于将那粒浸酸的窝丝糖咽了下去,略略打量着陶灼华离去的背影,貌似无心地对何子岚说道:“打从开了春,灼华郡主到添了些鲜亮些的衣裳,不再似往常那般五冬六夏一色的玉簪白到底,今日这紫棠色的帔子很是耐看。”
何子岚清丽的脸上宛若纤尘不染般的纯净,只拿丝帕掩唇轻笑道:“正是,灼华姐姐生得玉骨冰肌,这紫棠色也唯有她能穿出几分风姿,我是万分不敢尝试。说起来灼华姐姐早便除了孝,再过得几个月就该及笄,正是一朵花儿似的年纪,自然该挑些稍鲜亮些的衣裳。”
叶蓁蓁面上虽然不显,待自己到底有些轻贱之意。何子岚不傻,几次三番言语交锋,她也晓得了叶蓁蓁与陶灼华之间的暗流涌动。两人之间亲疏并不难分辨,何子岚便借着分说陶灼华的衣衫,认真将叶蓁蓁贬损了一回。
叶蓁蓁到是不承想何子岚也能如此牙尖嘴利,讽刺自己穿不了深浓的紫棠色,一张脸上虽是挂着浅笑,到底添了凉意。
守着满院子的丫头,叶蓁蓁不能开口反驳何子岚,一旦开了这个口,只怕真会坐实自己不如陶灼华的事实。她冲攒盒间伸出手去,浅色的朱粉蔻丹盈盈生凉,拈起枚松子糖含在口中,只低低笑道:“六公主到瞧得分明。”
☆、第四百三十二章 晚绣
只为何子岚袒护陶灼华,含喻叶蓁蓁肤色不及对方素瓷雪颜,叶蓁蓁隐忍之下的薄怒浅浅而至,一开口话里分明就带着些暗讽。
渐凉的晚风拂动叶蓁蓁宽大的披风,露出她里头杏子红缀绣金线折枝迎春的朱阑滚边长裙。何子岚低垂着目光瞧了两眼,只做听不出对方的怒意。
她以四两拨千斤,依旧和缓地笑道:“若说是鲜亮,嘉柔郡主,您这身衣裳也毫不逊色,我瞧这朱阑滚着的宽边上绣的几针唐草纹真真添彩不少。”
山寺间素淡若水,讲的是佛前诚心。叶蓁蓁却满腹私心杂念,只想求自己的因缘。她一心想着与何子岑故做邂逅,来时所有的衣裳都是精心挑选,所带之物大多秀美而又内敛,今日颇为大意,到忽略了裙上的颜色。
何子岚纵是心无遮拦,被叶蓁蓁连着几次针对,也渐渐露出些锋芒。她一双慧眼极尖,瞅着叶蓁蓁无意间露出的杏子红绫裙角,便就点了一点,评说她在山寺间的不诚心诚意。
听得何子岚如此评说,叶蓁蓁骤然一惊,却好似被人窥破了行藏。
她不动声色地将披风再裹了裹,将那缕耀眼的杏子红裙裾掩在披风深处,这才落落大方地笑道:“若不是六公主提及,蓁蓁险些酿成大错。到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要衣冠端正不失礼仪,却忘了来庙间进香原不该穿这种颜色。”
说毕立起身来,唤了绘绮与自己同往房中,要换下那身鲜亮的衣裳。
何子岚只微微一笑,并未得理不饶人。她身上不曾减衣,便是不笼斗篷也不觉得清寒,只将身上梅青色的暗纹银边曲裾理顺,招手唤了小环过来吩咐她道:“前次来时,曾听师傅们说起这山涧另有清泉,水质不逊于玉泉山水。你去问师傅们要一小瓮,咱们这几日饮茶煮粥便就尽够,可不许要多了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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