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道长终于睁开了眼睛。
化而为天魔相,正是波旬本尊。她面青黑如阿修罗,忿怒恐怖。千手持锁链,脚下踩着锁链锁住的众人。
她碾住行寂和尚,斥问,“就为了这般理由?”
行寂和尚早已混乱失智,抱着骷髅发泄欲念和暴虐,“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当日你见我容貌,可曾心生邪念?”
行寂和尚在惑乱中微微动容,锁住他双眼的魔钩铿的锁上,鲜血飞溅。行迹捂住双目,哀嚎不已。
“当日你评论我的品行,可曾有秽言妄语?”
锁住他舌头的魔钩铿的锁上。行寂和尚捂着嘴唇,呜呜不成声。
“当日在木兰观,你可曾持刀逼迫,玷污我身?”
锁住他男|根的魔钩铿的锁上。行寂和尚扑倒在地,晕厥过去。
持盈道长目光望向了被锁住的其余诸人。
他们不似行寂和尚那般熟读佛经,入魔便也没那么深,此刻已然清醒过来。
不知是谁先指着行寂和尚,“是他指使的——是他说你不洁,我们才……”惊恐慌乱之下,恶言再度脱口而出,“是你先失贞的——我们不过是睡了个破鞋,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凭什么啊!”
魔钩收紧,在嘶嚎声中扯断了他们的舌头。
持盈道长如看尘埃般看着他们,“你们已残缺了,再残缺些,也不算什么吧。”
他们口中伤势撕裂扩大,有万千毒虫自他们口中涌出,开始啃食他们的血肉、肢体。
惊惧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持盈道长将这些人都踢下了法坛。
底下众人没这些人那么多恶行恶念,便也不能全看见这些人所见、所受的种种酷刑。却也都看清了他们在逼问中所露出的丑态秽行。纷纷嫌恶躲闪。
持盈道长拔出剑来,也跟着走下了法坛。
——天魔法相已维持不住,一步一散,她渐渐再度变回当日那个受辱的女子。披头散发,法衣凌乱。
当日她没有流泪,甚至其后两年多屈辱中她也都没有流泪。此刻却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云秀见她模样,便知她内心痛苦。她仅剩残魂。若此刻杀人,怕真要堕入魔道不得超脱了。便自梧桐树上跃身飞下,用斗篷遮住了她的身体,轻轻的揽住了她。
“已经够了,剩下的我来吧。”
持盈道长将头埋在她肩膀上,说,“……杀了他们。”
云秀顿了顿,道,“我还没杀过人,大约下不去手。”
持盈道长其实已然无所谓——她本是慈悲之人,纵然复仇,可当要下手杀人时,依旧会悲伤落泪。可最后一股意气却让她哭着笑出来,“……我若说算了,那我受的那些罪,究竟算什么啊……”
云秀便将空中未落的花瓣变作了锁链。
锁链缠住这些人的下|身,层层绞紧,而后骤然化作无数碎刃,切得粉碎——同持盈道长所用幻术不同,这一次是真的酷刑。
云秀听到这些的惨叫,心中一凛,便觉脑中无数念头骚乱不已。
她调伏心中魔障,问道,“一报还一报。如此,可够了?”
持盈道长轻轻点了点头。
云秀便微笑着请拍她的脊背,“那么,你就放下执念,安然去吧。”
持盈道长微微一笑,便在她怀中,化作万点荧光散去。
第81章 蜡炬成灰(九)
云秀立在法坛上,静静看着持盈道长的执念同修为一道化作荧光,散落在风中。
已入夜了。
地府之门洞开,无数怨灵和执念涌入人间,自这片土地的一切角落里现身,群魔乱舞。
底下众生便同这些怨灵和执念共处一地,摩肩接踵,几乎混同不辩人鬼。
这是云秀头一次亲眼见到“鬼”之一物。他们无一不是“怨”与“执”的化身,有善,也有恶。却俱都是妨碍修行和超脱的心魔。
她忽然便明白了华阳真人为何如此审慎的不许她去接触。她便想,师父真是过度保护,直接同她说明就好了啊,她又不是接受不了。
可瞧见众生芸芸,蒙昧而充实,无知又自我。持盈道长受难时他们如此,行寂和尚受刑时他们犹如此。便如天行有常一般,又忙碌又善忘的将过去未来化作一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代复一代的轮回。心中忽的便痛苦、疑惑起来。
她拉了拉头上的斗篷,将自己更深的遁入无形之中。
转身要走时,忽听“叮咚”一声脆响——却是她腰上传音铃掉落在地上。
她俯身拾起来,想到阿淇她们还在奉安观中等她,那痛苦和疑惑便缓解了。
她边开花印准备离开,边轻轻摇动铃铛,好让阿淇知道,她马上就回去。
——对面却没有回音。
云秀回到空间,便见令狐十七正百无聊赖的在池塘边钓鱼,身后书、小食、各色道具、丹药逶迤丢了一地,想是已来了许多时候。
云秀心中忽的便有很不祥的预感。
她忙进屋去脱掉斗篷,更换衣物。
换好道袍从屋里出来时,她又摇了几次铃铛,对面却始终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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