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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离秋当即清醒过来,所有的疲累和伤痛都好似烟消云散,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天崩地裂,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从最近的窗边翻了出去。
一抹沾染泥泞的红衣迎着月色奔逐着,朝着虎狼盘踞的天鸿城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然而霍离秋正要入城之时,城门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玄兵把守起来,她只能暂时隐身于漆黑的灌木林中,远远地瞥着城内的情况,却正巧赶上几个玄兵提着一个棺材出城。
“真倒霉,大半夜还要去丢死人!”
“那可不是,人都死了两三天了,随便扔了得了,谁知道那慕霆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么一来,这慕绫既然是他相好的,自然要走得体面些。”
“你怎么说话呢!人家现在叫玄霆,是尊主收进来的人,要是听见你这么胡说八道,就等着吞炭吧!”
交谈之中,他们走到密林深处,气喘吁吁地丢下棺材,没好气地踹了几脚,随后勾肩搭背地哼着小曲离去。那口棺材便这么孤孤单单地被丢弃在泥坑里,若是无人理会,此后的日子便是风吹日晒,不得安宁。
霍离秋见玄兵离去,忐忑地从阴影中走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棺材费力揭开,只见慕绫穿着一身红嫁衣,恬静地睡在里面,只是眉头永远都皱着,任谁也无法抚平。
月光下,她是如此秀丽,教人难以忘怀。
霍离秋虽不知慕霆投靠玄氏是出于什么缘由,但也大约能猜出,慕绫如今能端端正正地往生,定然和他有关。趁着周遭静谧无人,离秋索性徒手将原有的泥坑刨得更加宽敞,提着内力将棺材安安稳稳放入坑中,随后又认认真真埋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霍离秋一句话都未说,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磕了几个头。
她知道慕家是彻底消失在世上了,而人生的缘分就这么巧妙,恐怕连慕绫也没想到,到最后,竟是自己最讨厌的人来送别自己,想至此处,霍离秋无力地苦笑。
远处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原来是无异一路上悄悄跟着霍离秋跑了出来。他原本对这个红衣女子已经起了疑心,见她半夜魔怔似的跑了出来,还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打发嬷嬷几句便悄悄跟了过来,竟没想到她是来祭拜旧人。
待霍离秋往回走,无异借着月光才察觉到与之前稍显不同的她——瘦削的脸庞上透着闲人勿近的气息,走出林雾氤氲时,眸眼犹似星月,气胜幽兰,目光却深沉如海。
霍离秋叹了口气,轻声道:“出来吧。”
无异一愣,左右张望一番才明白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只好悻然溜了出来。霍离秋见他满是敌意,比起质问他,不如同他聊些别的,于是到路边来捡起一根小木棍,就像无异在庙中用的那根一样,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跟前,道:“一身气力贵在精准且恰到好处,而不是全靠蛮力。”
话音刚落,小木棍划破沉沉林雾,一瞬亮光之下,路边的几根翠竹被拦腰截断,威力比庙中那几下高出不少,无异看得目瞪口呆,随后眸中燃烧出惊喜之色。
霍离秋将木棍扔给他,刚走几步,只听身后翠竹齐刷刷断裂的声响,待回头一瞧,无异对她方才的演示学得有模有样,竟模仿出七八成,那一瞬,霍离秋愣在原地。
无异也对自己的尝试颇为惊喜,赶紧毕恭毕敬地跑到离秋跟前,道:“晚辈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原谅!”
霍离秋对前辈这个称呼很不习惯,但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见少年态度还算端正,微微颔首道:“这是武学的小窍门而已,你自己记住就行。”
离秋莞尔,随即沿着密林的蜿蜒小路缓步而去,无异踌躇一番也不再惧怕什么,兴奋地抱着这根小木棍追了上去。
“前辈!我、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
“前辈!你为何懂这么多呀?”
“前辈!前辈!有几招我没太学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
66 济民
此后一段时日,流民们在天鸿城郊辗转栖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被废弃的济民院,倒也勉强过上另一番安宁生活。
只是玄镜自入主中原之后,下令拆除天鸿城的城墙,更四处搜捕逆党,以至于中原到处都有暴力冲突,避之不及。
无名河畔,阿祥和几个壮汉正为济民院众人打起几桶水来,正愁着一人一趟担不回去,此时一个小孩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二话没说挑起四桶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了阿祥的前面,阿祥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匆匆地跟了上去。
待阿祥回到济民院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却看见小孩儿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模样,便对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老嬷嬷叫道:“老夫人,你们家无异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如此了得!”
正在编竹篮的老嬷嬷笑了笑,言语中尽是骄傲之色,道:“阿祥兄弟过誉了!只是我这小孙子确实是天生神力,以后若是有什么脏活重活尽管交给无异去做便是了!”
一旁的无异也自信地拍拍胸脯,绽出一个露齿笑来。济民院不算奢华,却也十分朴素,对于乱世中的流民来说更如世外桃源,它的前身曾是天鸿城东郊的一处书院,后来夫子们都去逃难了,书院便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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