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霍离秋已经瞧了整整六年,从最初颈后的红线到如今整个背部蔓延的血纹,炼血之术已经深入骨髓,她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也不曾有什么退路……
离秋将衣服披上,走出屏风,安安稳稳地坐在床边,刚把药膏拿出来,便听见阿心在门外唤道:“阿离师父在吗?”
“进来吧。”
阿心便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乖巧地拿过药膏来,自告奋勇道:“师父我来吧!”
离秋平静地望着她,见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敷在自己背后的淤青上,片刻也不敢疏忽,霍离秋一时百感交集。
等替师父上完了药,阿心肚子里的话也酝酿得差不多了,正欲开口,又听无异在外敲门,转眼便气得说不出话来。
无异一进屋便跪在离秋跟前,忏悔道:“阿姐我错了!我不知道她是玄氏的人!早知道我……我打死也不去救她!”
阿心冷哼一声,嘴里嘟囔道:“还不是看上人家八小姐花容月貌又温柔可爱了,找什么借口!”
“我没有!在水里谁看得清!”
“那你还把家住哪儿告诉她了!”
“不是我说的!”
霍离秋见二人形同水火,虽是司空见惯,却也禁不住有些头疼,转而对无异道:“你不救她,她淹死了怎么办?”
无异哑然,离秋又道:“敢作敢当,哪有什么错不错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赶紧起来吧,地上太凉了。”
无异站起身来耷拉着头,愧疚感始终挥之不去,霍离秋见他已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幼稚少年,可心思却迟迟没有成熟起来,叹声道:“宇文无异,救人是救人,报仇是报仇,如果你连这些简单的道理都分不清楚,以后遇上更复杂的关系了又该怎么办?”
无异凝神倾听着,心情也更显沉重了些,他明白现实中的自己离理想中的自己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必须要振作起来。
霍离秋一贯知道他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偶尔钻进死胡同里也是在所难免,缓和了语气宽慰道:“人只有先活着,才能谈抱负。”
无异连连点头,恰在此时,阿心忽然捂住心口万分痛苦地摔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脸色惨白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坏了!”霍离秋立刻翻身下床将阿心扶起,以迅雷之势封住她的几个穴道,骈指点在她的眉间灌入炽热的灵力,无异也赶紧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药来给阿心服下,危急的情况才有所缓和。
“又让你们担心了……”阿心有些脱力地躺在离秋怀里,面色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霍离秋将她扶到床上去歇着,悉心照料并未开口回应,无异见了忧声道:“阿姐不是让你多练武功强身健体么?怎么今日又犯病了?”
阿心也有些茫然,无力地靠在枕头上道:“我出生便长了两颗心,体质却比常人差了许多,大家都说我是妖邪之物,我原以为我会就这么死了,还好能遇上阿离师父……你们放心,我现在犯病的次数已经不比以前了!”
无异回忆起往事,没好气道:“呵,要不是你当年跑过来抢走了阿姐买给我的包子,你才没机会认识我们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快要饿死了嘛……”阿心有些愧疚,将被子拉上来遮住半张脸,心虚地瞄着霍离秋的神情。
当年,她因多长了个心被大夫判定为患了绝症,是个将死之人,后来又被亲人抛弃在天鸿城中,孤身一人无所依靠,只能靠着小偷小摸苟活着,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活到现在。
如今的阿心早已是心满意足了。
霍离秋将她的被子拽下来一点,冷不丁地喂给她吃了个什么东西,阿心嚼着嚼着只觉嘴里一阵甘甜,欣喜道:“是冰糖!”
“嘴里泛苦的时候吃点冰糖就不苦了。”霍离秋胡诌着。
阿心知道她的阿离师父是怕她陷在苦涩的回忆里出不来,才故意绕了个圈子,于是心情也畅快了许多,连带着对无异的火气也削弱了不少。
无异见师徒俩和乐融融,极为羡慕,愣是要跑过来挤在床边,生怕被冷落在旁,分明忘了自己已经十六岁了,阿心依然不忘冷嘲热讽几句,离秋倒也能从他们两人中探得一些乐趣,三人挤在屋子里却是温馨十足。
阿心觉得心间一片明朗,蓦地感叹道:“也不知道阿离师父这么好的人以后会便宜了谁!”
霍离秋一愣,神情渐渐有些僵硬,无异抢过阿心的话头来坚决道:“你胡说什么呢!这世上谁也配不上我阿姐!”
霍离秋又是一愣,只见阿心似是来了兴致,完全忘却了发病时的痛楚,一本正经地坐了起来跟无异理论道:“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要阿离师父一辈子都不嫁人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缺心眼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无异循着阿心的话一想,竟有些惧怕起来,他从未想过霍离秋终究有一日会离开他,但没有想过不代表不会发生,他忽而失落道,“至少……至少那个人得是一个天底下独一无二好的人才行!”
离秋陷入惘然,她下意识攥紧腰间那块玉佩,对她而言,那个天底下独一无二好的人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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