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死了,骗子,骗子……
宫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哑奴匆忙赶来,见护法大人倒在门前,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心急如焚地比划着什么,霍简无动于衷,对哑奴平静道:“你不过是受玄氏压榨的奴隶,如今玄氏亡了,你也自由了,带着你的主子一起走吧。”
哑奴听闻“主子”二字眼前一亮,他知道霍简心意已决,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旋即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霍简背后的暮色被遮掩了一半,两个人影出现在正殿门口。
“你终于来了……”
霍简没有转过身去看她,只是一心凝视着桌上的纸卷。
霍离秋见他安然无恙,还能摆出六亲不认的姿态,冷言道:“简护法真是久等了。”
楚是夜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简,生怕他又弄出个同归于尽来,然而霍简听得“简护法”三个字,莫名其妙地讥笑几声,随后豁然转身,假意出手,却被霍离秋轻松截下。
离秋见他还在垂死挣扎,没有一丝悔改之心,斥声道:“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错了吗!”霍简一声暴喝,很快又呛出了脓血。
霍离秋怔在原地,所有的怨怒和质疑顷刻间瓦解得彻彻底底。
“是,你霍离秋赢了,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你是对的,可我呢?我到底哪里做错了!”霍简撑着凌乱的呼吸,忿然一掌将案桌劈开。
砚台滚落在地,墨汁倾洒在地染出一幅天然的泼墨图,纸卷散落在旁,露出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字迹,霍离秋一眼看到卷首醒目的几个大字——武宗堂笔录。
她赶紧将纸卷捡了起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天谴,不断鞭笞着她的心,霍离秋含泪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走到这一步?”
霍简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失去了知觉,当即跪倒在地,霍离秋赶紧将他扶住,姐弟二人无言相望,霍简一声苦笑,眼角封住的泪水终是溃堤而出。
“姐……我真的错了吗?”
霍简些许哽咽,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茫然地望着他的姐姐。
霍离秋呼吸一抽,狠狠咬着发颤的牙关,终是笃定地摇了摇头。
这些年,他不过是坚守自己的信念,一路披荆斩棘地走着,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自己是霍家人,纵然有一己私心,可谁又敢说自己从头到尾就光明正大了?
霍简倚在离秋怀中越发虚弱,他徐徐挪动着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什么,郑重其事地交到离秋手中,难得地恳声道:“替我保管好……”
霍离秋摊开手一瞧,掌心握着一枚温热的“简”字玉佩。
“好。”霍离秋泣不成声,勉强地撑出这一个字。
霍简微微颔首,朝着一旁的楚是夜艰难道:“姐夫……你记得……带着我姐……从侧门离开……玄镜一死……玄虚宫马上就要塌了……”
楚是夜跪在他身侧,攥住他和离秋的手,决绝地点点头。
天边的晚霞灼烧了北原的半边天,沉沉的暮色将整个摇摇欲坠的玄虚宫笼罩其中。
他的目光停滞在遥远的天际,只在离秋耳畔虚声道:“我……想回不归山了……”
两人握着他冰凉的手,良久无言。
143 归去 (终)
玄虚宫的宫墙悄无声息地开裂,直到密纹布满整个墙面,所有的建筑接二连三地发出沉闷的轰鸣,此起彼伏。
楚是夜察觉到四处的异动,顺手接过离秋身旁那卷武宗堂笔录裹成一团,悉心地放进怀里,低声劝道:“我们该走了。”
霍离秋抱着怀里的弟弟良久没有回过神来,她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霍简临终前的那句想家——可是不归山早就消失了,姐弟两人再也回不了家了。
楚是夜揽住她的肩,用极其轻描淡写的动作将她的手从霍简身上拿开,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
霍离秋站得有些吃力,她的双腿已经跪得麻木,目光仍然盘桓在霍简眉头微皱的睡容之上,黯然道:“到最后,他还是宁愿守在这里……”
什么霍家人从不走回头路,霍离秋宁可他舍得下这一身桀骜,及时悬崖勒马,也不至于越陷越深。
霍离秋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即将这枚“简”字玉佩戴在了自己颈上。
两人踏出正殿的一刻,殿内轰然倒塌,霎时间烟尘弥漫,随之而来的还有北原大地上一场铺天盖地的风雪。
“下雪了?”楚是夜诧异地望着漫天飞雪,每一片都沾染着迷离的暮色。
玄虚宫明明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宫殿,房梁塌了、宫墙倒了也是会出人命的,然而此刻却像是一触即破的幻境。
霍离秋被殿外朦胧不清的雪雾迷住了视线,一时难辨东西,楚是夜眼疾手快地将她往怀中一揽,躲过了身后掉落的檐角。
“我想起来了,当年,玄虚宫是霸占着北落城修建起来的,如此浩大的工程只用了几天时间,世人皆以为是什么妖法,如今看来……当真是一场玄虚。”
楚是夜拉着离秋往雾气尚轻的小巷拐了进去,心里一直琢磨着霍简说的侧门到底在哪里。他和离秋两人是先于弑玄大军赶过来的,本意是探探情况,顺带了却离秋的私心,没想到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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