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人自出生起便天生擅武,灵脉之力高于常人,也全靠着自身血脉与家族玉佩相互照应,如今霍简强行毁了她的玉佩,等同将她从山顶打落,只能从头再来,可这乱世之中,大浪淘沙,一个人哪里有足够多的十几二十年可以随随便便地消耗?难道自己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回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此不问世事?可习武要想走捷径,必将付出惨痛代价,比如曾被列为武宗十大禁术之一的……
霍离秋一个激灵,赶紧晃晃脑袋,她没想到自己方才竟对邪魔歪道起了一点小心思,恐慌之余,她发现涯潇湘破天荒地在九天洞旁的小山崖上对她招了招手。
“前辈……”自从被涯潇湘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离秋变得有些怯生生的。
“你可知灵由何生?”
“天地生。”
“天地又为何物?”
“三才者,天地人。”
霍离秋游刃有余地作答,像是回到以往在教书先生面前摇头晃脑背书的日子,这些都是身为武宗后人早就应该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可她现在只觉异常陌生。
涯潇湘见她虽是极力遮掩,可骨子里都透着不甘心,于是也不再斥责,只沉声道:“你这丫头倒是把这些条条框框记得清清楚楚,那炼血之术你可曾听过?”
“这……”霍离秋陡然心虚,“听、听过,是武宗十大禁术之一,以血养灵,修习者能以超过常人十倍的速度增进修为,只是修习者会付出一半的寿命作为代价……”
涯潇湘故意道:“看来你倒是研究得很清楚啊。”
“我……”离秋竟然没有再反驳,她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前辈恕罪,只是晚辈别无他法,不得已去考量这些逆天而为的路。”
涯潇湘颇有些意外,他以为眼前的小姑娘会赶紧给自己辩解几句,说自己从来没动过什么歪脑筋,没想到霍离秋竟然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心思展露出来。
“真有什么连性命都无所谓的非做不可的事么!”涯潇湘忍不住问道。
霍离秋有些动容,下意识念出一句陌生又熟悉的话来:“我这一生,宁可战死,绝不偷生。”
“哼,可笑!”
听了涯潇湘前半句,霍离秋以为自己又要挨骂了,赶紧垂下头去迎接前辈的谆谆教诲,岂料涯潇湘又道:“咱们霍家人还都是一个烂德行!”
“前辈你说什么?”霍离秋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涯潇湘长叹一口气,脸色也缓和许多,道:“你既知炼血之术,也应该清楚炼魂之术,以挚爱之人的魂灵辅助修炼,而修炼者得到的下场就是永远的不老不死,活在愧疚之中……”
涯潇湘将目光投向远方,眸中升起哀戚之色,仿佛乌云突然笼罩,而那黑暗之中又潜藏着无限的光,无限的痛,他缓声道:“每个人都是一样,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愿意为了自己的一腔执念去拼去战,无论失去多少,绝不后退,最后虽然也得到了很多,但算来算去,人生总是亏了……”
霍离秋不知不觉循着涯潇湘的话坠入深沉的思索之中。
“但即便是亏了,也绝不后悔。”
涯潇湘转过头来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霍离秋却深陷在前辈最后这句话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双拳也禁不住想去抓住什么,如此感怀,又是如此渴望。
“我本不姓涯,涯是我亡妻的姓氏,我本姓霍,霍潇湘。”
清风不知何处起,山崖上一片安宁,仿若时间就此定格,无论十年百年。
霍离秋差点没站稳,当即跪在涯潇湘跟前,脑子里将家谱翻了个遍,遂颇为惊恐道:“前辈您、您是……”
涯潇湘打断了她,只语重心长道:““罢了罢了,想必霍箫那厮如今的模样也不可能与你详说什么,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罢了,我既已舍弃霍姓,便不用视我为霍家人了,你只当是遇上个怪老头子,心血来潮为你开解了几句。丫头,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别管世人如何看你,也别管什么正道歪道,那些比的都是谁声音大罢了,只要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做堂堂正正的事,没什么不可以!”
夕阳已沉,夜幕渐临,这对半路师徒在暮色照拂下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42 甘心
眼下正是山水迢迢,道阻且长。
其后,涯潇湘回吟风苑去翻出治内伤的药丸来给离秋服下,众人齐聚一堂,享受了一顿久违的团圆晚饭,离秋心中晦暗总算是迎来了一片万里晴空,不自觉地话也变多了,与年过百岁的涯潇湘聊得不亦乐乎。
一旁的楚是夜却陷入沉寂之中,虽时不时替离秋夹上几筷青菜,但自己却始终垂着头守着一碗白饭吃,坐在他斜对面的风起也总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两人之前的不欢而散似乎还在持续着,楚是夜不愿对上风起那压迫的目光,但心中却难免挣扎,他知道,按之前同离秋说好的,明日清晨,他们便要离去了。
霍离秋从涯潇湘口中得知了父亲霍箫的情况,原来父亲是前不久才带着阿宝来千古源的,那时的霍箫就已经不甚清醒,涯潇湘念在他是武宗后人,只是迟迟走不出亡妻之死,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于是将他安置在千古源,也算是有个终老的好地方,可惜霍箫偏偏不爱睡在吟风苑,硬是要带着阿宝住在附近的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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