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因为他买下了锦绣坊在平州的铺子?”薛凝嫣不解。
“陈当家的野心,可不只一个平州的铺子。”苏子扬轻笑道,“陈大当家这一天可是忙得很,同许多布料织造的掌柜都碰了头,真真是把自己的目的摆在了桌上让人品评一番。”
“陈荣?”宁宛也惊讶,“他要做布料生意?”
陈荣背后是谁,宁宛当然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表弟,一直以来可都是他外甥齐王有力的支持者。这个“力”自然指的是财力。
陈家没出过什么高官,却财富倾城,其中虽定有当家人的经营,却也有皇后娘娘、齐王一派为其大开方便之门。而陈家的回报,自然就是源源不断的银两。
所以陈荣这是不甘只营酒楼,也要改作皇商了吗?
这商人前面一旦加了“皇”字,意义又有所不同,这是身份的体现,也是一小部分权力的体现。
那这就意味着,齐王一派将掌握更多的银钱,而齐王暗地里的动作,就会进行得更加畅通。
“目前来看,就是这样。”燕凌远对这件事也并不乐观。陈荣掌握了皇家的布料生意,这对已经有所决断的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马上就入秋了,今年冬天要用的厚布,也会运入宫中,到时一看便知。”苏子扬说道。
这也是对他们而言,最简单地确定目前形势的方法了。
“唉,”薛凝嫣叹了一口气,等了片刻,才又道:“世事无常,帝心难测。”
宁宛则盯着桌案上跳动的火焰发呆。
皇爷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对自己时从来是和蔼的,就像是一个平常的祖父对待自己的孙女一样。可是他却因为幻色纱,查抄了樊家。
说他无情,可他偏生时不时会关爱她一下,还请了先生来教导她;可说他有情,樊家为皇家供了这么多年的布匹,他分毫不念便下旨查处。
也许久居高位的人真的有什么他们不能理解的苦衷吧。
那她呢?
曾经是她娘,现在又是婷婷。她未来又要怎么办,仍旧这样满腹无奈束手无策吗?
好似从那时开始,宁宛的目标突然有了变化。
她不再只是想要为她娘亲报仇,寻得一隅偏安。她想有更多的能力,去拯救这国土上的黑暗。哪怕她所能做的只有万分之一,她也不想放弃。
仗势欺人从来都存在,即使富贵如樊家,也没能救回自己衰落的命运。那于她而言,仅一个恒亲王府嫡出四女的身份,真的就能护她平安了吗?
九月末,天气转凉。
新一批的布匹又运到了朔京城。皇后娘娘的表亲陈家接手了皇家的布匹生意,并迅速地在平州、江南、朔京开起了织造坊。
藏绣阁开业的第一天,陈当家往京中各权贵每户家中都送了不少布匹,其中不乏织造精美的二色幻色纱,布料柔滑的绫纹缎,还有许多新出的布料花样。零零总总,足足每家抬了六大箱。
宁宛站在院中,看着家丁将分好的布匹搬进清萱阁。
那二色的幻色纱在有些清冷的阳光下流淌着光泽,虽然没有她那时看到的四色幻色纱惊艳,可也是奢华至极。若是做成衣裳,想来也极为漂亮。
可她心里,只觉得一阵寒凉。
她还是能想起那时樊婷婷开心地跟她们说着不过几月新纱就能到,到时每人送她们一些,大家一道做了新衣服。
可如今,幻色纱真的到了,樊婷婷却已远赴苏州。
“这两匹不用收了,放在外间,倘若碰上谁家有喜事,送了便罢。”
落花落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宁宛所指的,正是两匹幻色纱。
两个丫鬟大抵知道樊家倾覆同幻色纱有关,听得宁宛如此说,也不敢多问,果然将两匹纱摆在了外间。
宁宛深吸了一口气,秋日有些凉意的空气盈满了她的心肺,让她有些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也不知婷婷,此时到苏州了没有。
而樊婷婷此时仍在路上。他们从朔京出来,到了北渡府的码头,乘船而下,如今快到临江。而到达临江之后,将由齐当家铺子里一位分管苏州的管家送她一路前往苏州。
她已经很多年没坐过船了,一路上吐了不知几回。每遇到靠岸补充给养,她都要下船好好活动一番。可饶是如此,她一路的反应也没有停下过。
她没法给宁宛写信,或许要到年末,再有江南的商队进京时,才能托人捎去书信。
她有时仍回想起从前在朔京的日子。可才一月余,那些日子就好像一个繁华绮丽的梦境,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忘了那个梦吧,她现在,必须也只能回苏州。
入十月,树叶开始变黄枯落,朔京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落叶,随着风儿打着旋的飞起又落下。有孩子唱着童谣,将那树叶踩得沙沙作响。
一片金黄之中,平州知州钟融擢升为兵部侍郎的消息,传遍了朔京城的权贵圈子。
宁宛再见到钟昭容时,已经是在建德皇后摆的赏菊宴上了。
钟昭容比年初时丰腴了不少,小腹处也隐隐有些凸起。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接受着后宫一些妃子的祝贺,还有京中其他贵妇的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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