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超苦笑:“是,我从你这儿得到消息,就让警方提前部署,第二天从德馨公寓跟踪你们直接去了教堂。”
音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例会出事是因为易云超通风报信,而易云超会知道消息都是因为她……她亲口说出。
“你都做了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铲除夜鹰。”
音箫不料到他会当场承认,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仿佛这两步距离就能和他划清界限,她不寒而栗,身子忍不住发抖,于是暗自握紧了拳头鼓劲。
“什么时候开始,你知道我的身份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但是音箫,我并没有处心积虑地接近你。”
“第一次,”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音箫有些压不过气来,“是在商场,是我,是我先招惹的你……”
云超心中悲凉,不禁摇摇头:“不,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可是音箫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一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就羞愤难当,不知道云超从自己口中窃取了多少信息,要不是自己,例会不会暴露,夜鹰不会遭到重创,小五也不会受伤,那任黎沣,任黎沣——
音箫像突然被鬼怪附魂了一样尖叫:“所以烟草大厦爆炸和任黎沣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烟草大厦就是任黎沣自己炸的,音箫你冷静一点,你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在我身上吗?”
“我是警察,站在我的角度,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错,我的本职就是维护社会稳定、打击违法犯罪!”
如一盆凉水从头顶灌下,音箫的怒火瞬间被镇压。
“音箫,我对你隐瞒身份,也确实通过你得到情报,这两点我无从争辩,我向你道歉;但是其他的,我不认为我有做错。”
那人振振有词地用冠冕堂皇的话语为自己开脱,违法犯罪,是啊,她,任黎沣,夜鹰,他们是地下杀手组织,是社会毒瘤。站在大是大非的角度去看,明明被人欺骗利用的受害者,却失去了指摘责骂的立场,坏人,就该被人耍的团团转,就该死吗?
音箫佝着背,眼泪枯竭在上扬的嘴角边,没错啊,坏人就是该死,违法就该被抓,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真理,怎么驳他。
“那你为什么不抓我?”
“你不是要伸张正义打击暴力吗,你不是要铲除夜鹰吗,为什么不抓我?”
“就现在,站在公安局大门口,面对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职业杀手,你为什么不抓我进去?”
易云超大声喊道:“因为我想救你!”
音箫嗤的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苦涩,嘴边竟然诡异地扬起半个弧度来,她以为他会说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幸好没有,感谢上帝,是感谢易云超,保留了他在她心里最后一份诚慰。
“如果可以,拯救一个罪犯远比制服一个罪——对不起音箫我不是说你……”
音箫摆摆手,自嘲一声。
算了,不过是两个字,有什么可较真的。她自知说他不过,只觉周身静默,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被月光吸食了去,自己只剩一副皮囊,空空如也。
“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任黎沣,真的死了?”
云超正不知该如何安慰,猛然听见这句更加张不开嘴。
隔着漠然的夜色,音箫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像雪山里的孤狐。
“是,真的。”
哪怕是意料中的回答,可在真真切切听到这几个字时,心灵还是受到了冲击,她努力盯着云超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眸光闪动中寻觅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云超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静静对视了几分钟,最终音箫败下阵来,不敢眨眼,缓缓地转过身。
“我多希望你还在骗我。”
“音箫!”易云超正要追上一步,前面的的人却停住了脚。
“以后别再叫我名字,我和你,再也不是朋友。”
她的嗓音恢复到低沉喑哑的语调,一句话干脆利落,将两个人的情分斩断在浓墨的空气中。
初秋的夜晚并不寂寞,不提主街上的光怪陆离,仅是走在人烟稀疏的小道中,那树上,水里,草地上,也有各种虫子此起彼伏地叫着,若能摒弃其他的人为噪声,独独坐在公园里就能享受一场听觉盛宴,演奏的虫子不寂寞,但享受这场盛宴的人却各自心酸。
这闪烁的霓虹,迷了谁的眼。
音箫手里多了两罐酒。
走过天桥,微凉的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抓紧衣领的时候才突感自己手指的温度竟然这样刺肤,比起那厉风来过犹不及。
穿过地下隧道,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声音放大后好像从脑皮上碾过似的,耳畔一片混沌嗡鸣。
在这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中却隐隐有一丝纤柔的哀怨抽身出来,在嘈杂中窜来窜去形成一段连贯的乐曲,高的时候似乎灵魂腾空,低的时候又仿佛跌落悬谷,又却不似笛箫之音婉转悠扬,那声音是那样的粗糙,让音箫瞬间想起了谁人脸上一天不刮就如雨后春笋的胡须。
走至尽头,头顶的轰鸣渐渐散去,那胡须的主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银色的口琴在他嘴边,双手捧着的姿势如同朝圣时虔诚焚香,微闭着双眼,脸上没有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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