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光的照亮下,音箫看清他的脸,心,猛地一沉。
那人迎着光,眯了眯眼来缓解强光的刺痛,脸上一片锋芒。
小车朝左道驶过,光也跟着平移过去,巷口慢慢又恢复了昏暗。他们都没有动,时间凝固了,音箫脑里心里一片空白,只死死的盯着,一刻不敢眨眼睛。
对面的人皱起眉,仿佛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深灰的眼睑里沉淀出一层淡淡的悲伤。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每一步都是一次定格。
音箫只是站着不动,经过前几次的教训,害怕又会因为某个举动让他消失,眼睛因为肿胀而迅速充血。
他终于来到她面前,一双炽烈的眼睛穿透音箫的灵魂,使音箫浑身燥热,觉得此时此刻死在这电波里也罢了。
可那人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右脸,轻柔地感觉不到任何温度,音箫心脏下沉。而下一秒,他将她揽在怀里。
许音箫,我回来了。
直到这如深谷里落石坠地时发出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传到耳里,音箫如遭电击。
任黎沣。
谁收紧了臂膀勒得她肩胛生疼,谁在耳边吹气痒得她浑身发抖。
嗯。
眼眶实在撑不住了,音箫猛地眨眼,于此同时双手像蛇一样缠上那人的后背,手中触感是有骨有肉的实体,这让音箫瞬间崩溃。她如同一只困斗的幼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隐忍而哀绝的呜咽,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感受到他宽大的手掌在她脑后一遍又一遍地抚慰,她感受到他的呼吸短促而潮湿,她感受到他的心脏跳动没有章法,和她一样。
克制到了界点,音箫放肆地大哭起来。
任黎沣。
任黎沣!
惊醒。
青天白日。
音箫看见了自己的房间,紫色床褥、蓝灰色窗帘,朱红雕漆小木柜,圆台三角桌,如假包换。
摸摸脸,眼底还是湿的。
想起什么,音箫离弦之箭一般下床冲到客厅。
桌椅上的水壶、橱柜里的茶杯、墙勾挂着的纱布,一切的一切都如常摆放着,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心灰意冷,昨晚任黎沣背她回家的场景果然是梦境么。
醉得糊涂了,梦居然如此真实。
这次任黎沣和她说话了。
突然心酸至极。
光是回忆那个声音就能要了她的命,怪她,防着防着还是犯了忌,上次是不该眨眼,这次是不该醒来。
悔恨万分,音箫紧紧环抱着自己,可是那个温度,是再也回味不了了。
漂浮的尘埃在空气里跟着阳光到处游离。
墙上撕掉的日历写着一个大大的24号。
最后再确认一遍腾玛各楼层的装置,砸掉警报按钮后所有人都会涌出大楼,而孟桩孟昊天都在顶楼办公室,疏散群众的十五分钟,拉掉除一层以外所有的电闸,安全通道门上安装的引爆器会在被打开的瞬间爆炸,惊慌之中办公室空无一人,炸掉保险柜拿到罪证最好,拿不到就直接撕票。
倒计时一天。
收到夜鹰通知的时候音箫正做着最后的确认和准备,只能赶紧去了一趟西林胡同,没想到竟是沈伯成亲自接待的她。
沈伯成看起来更加沉郁,一张脸阴晴不定。
音箫想不通这位人物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召见她,默默的垂手站在桌前,沈伯成问了她一些近况,对答之后才转移话题,问她还记不记得龙门仓库爆炸的起始以及她和任黎沣出逃的细节。
音箫哑然,这么久了,居然还在这等着她呢。
音箫支吾着,把该说的都说了一遍,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
“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林之辉要炸掉那批货,当时的人又死的差不多了,后来几经打探,找到了张启明一个表弟,他是那场打斗中少数逃出去的幸存者——”
心中一惊,音箫斜眼看他。
“打听出什么了?”
沈伯成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幽幽像审判一样,盯得音箫全身发麻。
“没有,那人虽然活下来,但是成了植物人。”
音箫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被诈,表面强装着镇定。
“真可惜。”
沈伯成的神色透不出半分心机,他话锋一转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音箫发现这些问题都暗藏着玄机。
最后,他把大陈喊进来,又转头朝她诡异一笑。
“大陈,你带她过去。”
莫名其妙地跟在大陈后面,对刚刚的对话还心有余悸,沈伯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陈哥,什么事啊?”
连大陈都是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只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跟着一路走到了夜鹰的后院。
音箫很少来这里,应该说这里很少来人,一般是沈伯成会客的私人领域,面积堪比一个小型公园,绿植也不少。
东北角一棵高大的桦树旁,两个身影渐渐显现,大陈叫了声沈少,两人同时转过身来。
沈霖安见音箫来了,便笑着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和大陈从另一边离开了。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一件蓝灰色衬衣,他的脸依旧冷峻,轮廓清晰。他朝她走过来,一步一定格,和梦里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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