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应承,几步便走了上来:“南家的人知道南少主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吗?”
“只有几人知晓。”君硕风道,“你也知南家可没你们沈家那般兄友弟恭的。”
“沈梨。”君硕风倏然正了脸色。
沈梨面不改色的应着,却不曾说上一句话。
君硕风动了动嘴角,可真当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最后见着沈梨脸上的最后一点耐心褪去时,他低声一笑:“你说孤立个皇后如何?”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君上。”
第二日,春光煌煌。
快到午膳之际,南幽这便冲了进来,双膝跪在了沈梨的面前:“郡主,主子醒了。”
沈梨将腰带最后的一个结给系上,裙袂翩翩的便从南幽的身侧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跨过门槛,日光直逼人眼,刺眼的厉害。
她抬起手中的团扇,遮了遮,等着勉强能视物之后,这才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当她进去的时候,南宵引正被人扶着,靠在迎枕上一口一口的喂着汤药。
他的脸呈现出一种青白之色,那是濒死之人的才有的脸色。
听见她伸手掀竹帘的声音,他仔细凝神听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迟缓的转头看了过来。
见着她,有不可置信,还有满满的欢喜,那种灿若星辰的明亮,是从心底盛放出来的,沈梨毫不避讳的迎上了南宵引的目光,却依旧冷冷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表示。
可南宵引如今已经不怎么在乎了,他嘴角咧开一笑:“宜姜,你来了。”
在稀疏平常不过的问话,可却听得屋内的下属泪花直冲上眼眶,就连南幽,眼角也隐隐约的有泪光闪烁的光泽。
沈梨走过去,将他的药碗给接了过去:“你生病了,怎么不同我说?”
“我就算说了如何,恐怕我说了之后,你心中的想的便是,你又不是大夫,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南宵引自嘲,“其实有时候,想求得也不过是一个慰藉罢了,可惜无人能给。”
他如今伤不得什么心神,刚说完这么长的一段之后,整个人便低头开始拼命地咳嗽。
他用手捂着嘴角,隐隐的可从指缝间渗透出血丝来。
沈梨盯得目不转睛。
南宵引倒也大大方方的将手摊开在了她的面前:“我咳血已经好久了,上次见你时,便有些咳血了,可你从不曾注意过我。”
对于他的说法,沈梨没办法否认,只能干巴巴的说道:“抱歉。”
“不必。”南宵引了然的笑了下,“其实能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本以为那次之后,便是永别,如今瞧来苍天终究是厚爱我的。”
见着沈梨神色冷淡没有说话,南宵引又叹了一声,“宜姜,你是在恨我吗?”
“说不上恨。”沈梨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也是,对一个人要有恨有怨,首先得有感情呀。”南宵引想要拉住沈梨的细细嫩嫩的手指,可他的手才伸到一般,便搁置住了,“你我相缠半生,作为南宵引,我欢喜的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你的面前来,可作为南家的少主,我却又不得不防着你,甚至是同傅燕然联手,在暗中给你使绊子,每一次答应别人,同他们一起对付你,我心中便分外的不好受,我有时候在想,既然是上天让我同你遇见,让你成为我的救赎,可为什么却偏偏给了我们这样的一个身份?”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连上门求亲都做不到,只能在背后玩一些上不台面的鬼蜮伎俩。”南宵引说着说着,便闭了眼,“如今我快要去了,宜姜你是不是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这样,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你,每年你的生辰,非要给你送东西。”
“如今日躺在这儿的傅燕然,我想我才会真的松上一口气。”沈梨搅了搅手中的还冒着热气的药,“你别再说了,先将药喝了吧,免得一会儿凉了,药性也没了。”
006良宵引(二)
此时,长安。
姬以羡坐在书案后,翻看着姬以墨遣人送给他的一些信函,整个人是越看眉头越是舒展,隐隐的还有了几分笑意踊跃其上。
见着自个主子好像今儿心情不错,时九这才敢将从金陵传来的信函,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他的跟前去:“主子。”
“这是什么?”姬以羡好奇的看了眼,坐的有些久的身子稍稍舒展,语气也比之前稍加温煦些。
时九道:“金陵那边送来的。”
听见“金陵”二字,姬以羡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立马就将接过去,拆开。
白纸黑字在他的眼前铺陈开。
一字一字钻入了眼中。
信的一角也被姬以羡没轻没重的给捏皱。
时九是瞧得胆战心惊的,生怕自个主子一时之间想不开,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所以当他将信纸交给姬以羡的刹那,他整个人便处在一种戒备的情况下,以防有什么生变。
可他等了好久,那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定格住般,一动不动的。
他越是平静,时九反而越担心,他不得不又出口唤了声:“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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