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腓怎可将性命视作儿戏?你这么做自己倒是痛快了,你想过你阿翁没有?想过、想过……没有?”
想起太皇太后让他替她择婿的懿旨,一个“我”字苦涩地绕在舌尖,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是没有埋怨过,连张宝都看出来他对腓腓的心意,他不信太皇太后看不出来,可她偏偏下了那样一道懿旨,让他替心爱的女郎择婿!
他想了很多,到最后他发现被逼到这个份上,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跟赵破虏一样,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让他做甚么都甘愿。
刚才听她用平淡至极的语气叙述那天被连日珠羞辱的事,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天,他险些失去她!
他淳淳善诱:“腓腓,活着才是为人的最大意义,不要让我再失去你。”
芳洲只顾着哭,没有听清他的话。
魏无恙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一把捞起她坐在身畔,才发现女郎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的心被她哭得皱皱巴巴,狠下心强忍着涩意问她:“还敢不惜命吗?”
芳洲红着眼睛瞪他,像只不服输的小兽。
“我才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不要屈辱地活着,一辈子被人怜悯,被人指指点点。”
魏无恙沉沉叹了口气,投降道:“可我是贪生怕死的人,我怕自己哪天没了,没人护着你;又怕你消失不见,我无人可护。”
芳洲被他语气里的落寞寂寥震住了。
“腓腓,以后不要这么莽撞好不好?跟你的安危比起来,什么都不值一提。若你真被……,我就带着你和大王到塞外隐居,不让半点风言风语伤到你。”
他的意思是跟她的性命比起来,贞洁、名誉全都无关紧要?芳洲的心剧烈跳个不停,她听见自己颤抖着问:“若是被……,有了孩子呢?”
男子掷
地有声:“汝子即吾子。”
第30章
魏无恙话音刚落,芳洲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魏无恙慌了神,伸着两条胳膊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胸前很快被泪水浸湿,凉凉的液体灼得他心口发烫,他只得抚着她的头低声细哄——
“不哭了,行不行?”
“腓腓,我这是可是御赐的战袍。”
“别说话,让我再哭会儿。”她毫不留情地“蹂躏”他的衣裳。
魏无恙无奈,继续哄。
“好翁主,求你别哭了。”
“再哭,还打你臀。”
芳洲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踏实无比,只不过原本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心思在那句“还打你臀”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埋着头瓮声瓮气道:“管天管地,连哭都要经过你同意,你这么有本事干脆把我嘴巴缝起来好了。”
缝起来?魏无恙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刘炽与云梦亲吻的一幕,盯着她诱人的樱唇,口干舌燥。
见他不吱声,芳洲支起身子还要理论,却在接触到他骇人的目光时,蓦然羞红了脸。
魏无恙灿若星辰的眸子黑沉无边,直勾勾盯着她的唇一眨不眨,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
“呆子……”她颤颤巍巍地娇嗔一声,话未说完就被人托起下颌,魏无恙的俊脸在她眼前一点点放大,四目相对,她的一颗芳心扑扑跳得飞快,就在他们睫毛彼此相碰时,一声轻咳适时响起,两个人如梦初醒,触电般松开。
三丈开外,刘炽和云梦坐在马背上看着他们。云梦冲芳洲羞涩一笑,刘炽抿着唇,神色难辩,那声轻咳正是他发出的。
魏无恙在人前从未这样肆意,顿时尴尬得不行,倒是芳洲大大方方下马,牵着他的手走到刘炽跟前。
“陛下,曾大母说您答应过她,河西大捷您就会放芳洲回去,正好曾大母给了芳洲自行择婿的懿旨,如您所见芳洲心悦冠军侯,请陛下成全。”
魏无恙被她的大胆惊得目瞪口呆,云梦则钦佩不已,只有刘炽黑眸微沉,看不出喜怒。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让他非常不舒服。
“魏卿,你的意思呢?”刘炽知道芳洲脾气,转向魏无恙。
魏无恙心头发热,他想说的话太多了,想告诉全天下他爱这个女郎爱得发狂,恨不能跟她一夜白头,永不分离。但当他抬头看向刘炽时,却在他眼里明明白白看见了紧张和懊恼。
他不明白刘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却也一下子清醒过来,看来天子跟太皇太后一样,不希望他娶腓腓。
现下,横亘在他和腓腓之间的除了那道懿旨,又多了一个刘炽。
文帝时天下初定不多久,皇帝体恤百姓,经常到田间地头跟农人一起劳作,他嫌玉玺笨重不易携带,让人专门仿照玉玺图案刻了一枚小章,用来处理一般文书。久而久之,这枚私章成了文帝身份象征,效力等同玉玺,太皇太后要他替腓腓择婿的懿旨上盖的就是这枚私印,唯一能破解的只有刘炽。
刘炽当初曾许诺他,只要取下河西,任何要求随便他提。若趁机提出让他下一道圣旨,使那道懿旨作废,他会同意吗?
魏无恙张嘴正要说话,刘炽忽然抢先道:“不错,我的确答应过太皇太后,不过太皇太后同时告诉我,她给魏卿也下了懿旨,她说担心翁主年纪太小认人不清,才由魏卿暂行父职替翁主择婿,只有这样她才放心。魏卿,你这样假公济私怕是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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