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都是在周末的下午,很闲又很放松的时候,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一切都要从简,连盖顶也没有,就放在盘子上,大大的白磁盘子,边上有玫红色的茑萝花,她的饺子包得很漂亮,白白胖胖的饺子一圈一圈的排列在上面,排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他的饺子包的不好,总是横躺竖卧,没有一个站得起来,她笑话他,他却十分的理直气壮,“我妈说了,包的饺子要是躺着,以后就会娶个懒老婆。”
她气的咬牙切齿,满手的面就抹在他的脸上,他抄起擀面杖来,对她虚虚的威胁一下,跑着蹦着就出门去,清扬追在后面大笑,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像是多了好几重一样。
有一次他请了同一个研究组里的同事来家里聚餐,一共来了四个人,都是年轻的男生,理工科出身的男生,身上带着一种毛躁的青春的活力,还有很沉稳的那一种,但是也不同于文科男生的衣冠楚楚口若悬河,有两个还是他们的校友,还是大四的学生,笑眯眯的叫她“师姐”。
男生们有坐在沙发上看碟的,也有躲在屋子里玩游戏的,她一个人带着围裙,走进来走进去的招呼,他悄悄的钻进厨房里,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老婆,辛苦了。”
她笑眯眯的仰起头来,“不辛苦。”
那是午后的时候,阳光暖洋洋的照进玻璃窗子里来,煤气的一只灶台上咕嘟咕嘟的炖着肉汤,暖洋洋的飘腾出浓郁的香味,她带着素色小花边的围裙,一双袖子高高的挽着,一叶一叶的擗开大棵的油菜,油菜上有碧绿的水珠,轻轻的抖一抖,就滚落下来。
这样暖洋洋的时候,就连心也好似都已经暖洋洋的,这是她一直都想要的时候,一直都盼望的时候,有朋友,有亲爱的人,有家里的饭菜馥郁的香,哪怕房子很小很窄,哪怕没有大的钻石,哪怕没有很多很多钱,也会觉得十分十分的幸福。
她炒了四个热菜,拌了两个冷盘,最后还上了一道玉竹排骨汤,汤汁煲成浓郁的乳白色,刚刚揭开盖子就觉得香气扑面,一个小伙子尝了一口就跳了起来,连连说,“师姐师姐,我得叫我女朋友过来,你来好好的指点指点,不然她每次到我那里去,我得胃都要疼好几天。”
大家哄堂大笑,清扬也笑,吵吵嚷嚷的,他果然冲出去,把自己小鸟依人的女朋友接过来,没有学会做菜,反倒是吃了不少。
那一天他们吃了很多很多的菜,喝了好多好多的酒,清扬的酒量不好,便只是封凌宇过来接着,她只沾的那一点却也上了头,脸孔上蒸蒸的热起来,侧过脸去看玻璃上的阳光,阳光慢慢的斜下来,空气中有一条光柱,亲切可感,像是可以拥抱一样,就连那些漂浮的细细小小的灰尘也十分十分的漂亮,仿佛细碎的金子。
他们一起送了客人走,封凌宇便系上了围裙,清扬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着他一个一个,很仔细的把碗洗干净,还眯起眼来笑,“以后我们就这样子的分工好不好,我做饭,你洗碗。”
他很认真的点头,“好啊,你洗衣,我拖地。”
那样的煞有介事,好像说得是真的一样,可是之所以要这样说,也不过是以为总有一天会变成真的。他荒腔走板的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忽然一个不小心,手中的一只素花细瓷碗滑在地上,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
两个人对望一眼,终于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阳光照着地上的碎瓷片,像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阴影。
其实他们之间一直没有阴影,起码清扬一直都是这样的认为,他们很少吵架,相互关心,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长的缘故,就连朋友的圈子也是互相重合的,就连一点点可以制造阴影的障碍物也没有,可是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于干净透明,所以容不下一点点的,污浊。
往事像沸腾的海,汹涌前来,又汹涌的过去,清扬越想越来精神,只是睡不着。
摸出手机看看,已经是后半夜的两点钟,她随手扭开床头的小灯,想要看书,便拿了一本《饮水集》在手上,随手翻开来,便大声的念出去。
这是她很久以来的习惯,每当心里平静不下来的时候,便会铿锵有力的读上一段韵文,中国文字的美感和韵致带有奇异的魔力,似乎是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可是她读了好几首词过去,却只是觉得磕磕巴巴的,声音很大,在屋子里面回响,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分外的凄清。
她忽然觉得身上发冷,周围也都是发空,屋子显得很大,虽然如果再住上一个人,就会显得小了。
她下了床,在屋子里面走,来回来去地走,似乎想要做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做什么,最后她走到厨房里去。
灯没有开着,可是还是看得见那一瓶红通通的玫瑰,无声无息的开放在暗夜里。
她静悄悄的看了很久,然后她打开灯。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她忽然有一点恍惚,那一大捧的玫瑰花,刚刚拿回来的时候,其实都是小小的花蕾,骨朵紧紧的抱在一起,可是现在,那些玫瑰全部都绽放开,一朵一朵,开得浓烈而又热情,每一朵都仿佛是在笑。
她怔怔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了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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