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妈的话不多,只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年纪也都大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商量着办,做父母的不会再多干涉。”
江妈妈又说,“守宁很犟,有些事情不能顺着他,他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不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江守宁顶嘴,“妈,我都大了。”
江妈妈还说,“在一起就是缘分,好好珍惜,谁都不容易。”
他们一起吃完饭,江妈妈还忙着,就离开,他们两个送到门口,目送那一辆小汽车慢慢的开走,慢慢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她转过身去问他,“我们也回去吗?”
他说,“不如就在这里吧,休息半天。”
她说,“好啊。”
他们两个慢慢的走进院子里去,这个年代了,看见地上铺的红砖觉得很奇怪,可是那红砖的地面,却有一股朴素韵味,甬道的两旁栽植着垂榆,那树不高,只有一人左右,叶子都是油亮的老绿色,枝条就像瀑布一样垂下来,仿佛撑开一只又一只的云罗伞盖,他告诉她,“小时候我们捉迷藏,就藏在那里头,旁人都找不到。”
她点头,“那可真是一个好去处。”
屋子的门很窄,可是里面却很宽阔,短短的玄关通着里面的大客厅,房子很古老,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里面放着大大的沙发,钢琴摆放在房子的角落里,上面放着一桢黑白的照片,她走过去看,他也走过去,告诉她,“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照片里凝固的老旧时光,爸爸的飞扬眉目,妈妈的宽阔额头,背景似乎是花枝烂漫,光阴斑驳,明眸皓齿的青春岁月,似乎还是在昨天,可是仔细的想一想,又似乎是在前生一样。
她说,“你爸爸穿军装的样子真帅。”
他说,“他很少有不穿军装的时候,当兵当成了习惯。”
她笑,“那他厉害不厉害?”
他说,“对我很厉害,一直想让我当兵,我不听就用皮带抽,可是我到底还是没有听。”
她说,“你比你爸厉害。”
他脱掉了外套,走来走去的,冰箱里面有橙子,割开一个,那辛辣芬芳的味道满满的就全都溢出来,又倒茶来给她喝,这一季新采的碧螺春,倒茶的杯子却很旧,杯盖上居然还有五个鲜红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第 42 章
天渐渐的晚了,他走过去开灯,又把音响打开,随手放了一张碟,就走回来,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沙发很大,也很软,像是要把人都给陷下去一样,她连腿和脚都蜷缩在沙发里,他拿了一床毯子给她,说,“没有暖气,冷的话就盖一盖。”
她果然是冷了,为了漂亮穿的裙子,何况天又要变,便拿过来盖在膝头,音箱里放的是一首英文的老歌,刚开始是一段古拙而朴旧的口琴声,然后是暂短而宁静的空白,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有一些十分轻快的旋律,可是分明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忧伤。
就像是青春一样。
他的眼睛有一点点的远,他说,“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听过的歌曲,我那个时候喜欢唱歌,喜欢音乐,喜欢摇滚,喜欢的不得了,爸爸妈妈的话都不愿意听,只是想着,要追求自己的梦,追求自己的梦想,哪怕很艰难,哪怕不容易,哪怕要受很多很多的苦,我都不怕,何况还有她。”
他的脸上有一种温柔与悲怆的神色,怎样的过去,在回忆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荒凉吧,在那无人的夜里,他静静的给她讲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爱,那已经逝去了的爱,其实一直都很清晰,谁的爱都是一样,谁的爱,都很清晰。
她是他们乐队的主唱,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她的黑发就像是一段锦,第一次出现在排练的那个防空洞里的时候,就像是一道乌黑的阳光,太过于明亮,一霎那就劈开了黑暗一样。
年轻时候喜欢过的女孩子,那样耀眼的女孩子,不管结果如何,可是注定不能遗忘。
他说,“她的爸爸妈妈也反对,我的爸爸妈妈也反对,可是为了在一起,在一起唱歌,我们什么都不怕,我妈第一次打了我,可是我还是倔着,我说那是我的梦。”
那是他的梦,年少时候的梦,不管有多么的不切实际,或许会遭到别人的耻笑,可是在追求的时候,却那样的真诚,他不好好上课,不好好学习,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在地下室里打鼓,他就相信,特别的相信,有那么一天,他会站到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去,有很多孩子在底下,或许他们听不懂他的歌,可是那些旋律会在他们的心里引起共鸣,那些激烈会在他们的身体中得到回应,他们都是年轻人,他们都年轻过,哪怕有一天他们都会老去,毕竟他们都年轻过。
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唱歌跳舞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他的爸爸是老军人,下手狠辣,拿着腰带打了他一顿之后,就把他送到国外去,因为怕他胡乱闹,每个月只给很少的一点点的生活费,有时候还要靠朋友接济,可是生活艰难他不怕,他只是想他的乐队,他那些的好兄弟,他年少时候的梦,光芒灿灿的梦,渐渐的觉得不切实际,但是很真诚。
其实每一个人的梦想都是真诚的,不管是平凡到了渺小,还是高远到了不切实际,有梦想的人是难得的,每个人的梦想都是真诚的,而认真追求梦想的人,都是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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