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异国他乡,连语言都不通,实在无聊的话就出去找刺激,从高高的飞机上跳下来,风声像是尖锐的刀光,在急速下坠的快感中打开降落伞,猛然的一个停顿,似乎是死去了,又活过来。
三个月后,她也跟着去了,她跟家里闹翻了,连什么都没有带来,可是当他看见她站在阳光下,对他微笑,那一刻的明媚,似乎是漫天的云彩都散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他的脸上似乎挂了一点微笑,他轻声地说,“那是很幸福的一段日子,我们在一起,去各个酒吧里唱歌,坐在广场上喂鸽子,看着街头的艺术家摆成各种各样造型的雕塑,有人抱着画夹在街上给人画像,有一次我们还遇上一群HIP—HOP的黑人,我们在一起比赛,有时候去攀岩,有时候去蹦极,反正那个时候年轻,身体里的精力似乎都是无限的。”
可是意外突然发生了,那一次他们去潜水,好多的人都在,闹闹嚷嚷的很热闹,可是大家都上来了,她却很久很久都没有上来,好几个人去找她,最后发现,她的长头发绕在水底的铁丝网上,氧气罩不知道被什么鱼给戳破了,她死了。
他睁着眼睛,去看着窗户外面的蒙蒙天色,她的眼睛晶晶的亮在那里,他轻声地说,“我还记得那一天,那一天的太阳很大,海水很蓝,从水底向上面游上去,就像是一条光明的路径,海水很温柔的拂在身上,可是她死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长到这么大,我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学会,我救不活她,阳光很大,可是她的身体是冷的,我救不活她。”
他一直都记得那一刻的海水,海水那样的蓝,像是透明的琉璃,四周似乎一下子都没有了声音,那样的寂静的海水,原来是一汪坟墓,她死了,他也死了,死的无声无息,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来,就那样安静的死掉,原来这个世上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生命,其余的什么理想,什么梦,什么快乐,什么美丽,原来都是生命之树上的附庸,就像是珊瑚礁上的浮藻,拂一拂,就会扩散掉。
可是这样浅显的道理,原来是要死过一次,才能够知道。
他说,“我一直都没有哭,也不肯说话,我只是坐在那里,白天的时候看太阳,晚上的时候看月亮,原来总是觉得自己年轻,时间似乎是有无限的多,怎样挥霍都可以,可是那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原来是死亡一直都徘徊在我们左右,那样的迫近,有时候我们都能够听见它的呼吸,可是我们无能为力。”
“我那样爱她,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不在这个世界上,走的那样的决绝,可是我还要活下去,我的生命中还会出现另外的人,我也会一样的爱她,对她好,哪怕原本的那个也一直在我的心里头,可是人都是这样的,谁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牵挂的人,永生永世不能忘记的人,哪怕那一个人,永远都不能跟你在一起。”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有一点点羞愧的掏出那只小小的挂坠,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吃了一惊,然后微笑了,笑她,“傻丫头。”
她说,“对不起。”
歌曲还在哗啦啦的流淌着,像是水一样,水一样的时光流过去,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那是蚌壳里的珍珠,虽然疼痛,但是熠熠的闪着光,她听着,他也听着,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窗户外面似乎是起风了,又似乎是有雨,可是迷迷糊糊的,也听不清楚。
他问她,“清扬,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吗?”
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说,“会啊,我们就在一起,可以煮咖啡,可以看电影,还可以听雨,听风,想做什么都行。”
他说,“这些事情要是一个人做,其实挺没有意思的。”
她说,“我觉得也是,哪怕发呆,也是两个人在一起有意思。”
他们听着音乐,迷迷糊糊的似乎是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已经很晚,窗外全都黑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枕在他的腿上,他的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音乐早就已经停了,她迷迷糊糊的呆了好一刻,才坐起身来,问,“几点了?”
他看一看墙上的康巴斯,说,“八点了。”
她睡了很久,所以压得他的身上都有一点点的麻,便站起来走一走,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他说,“你什么时候弹吉他给我听。”
他说,“好啊。”
他走出门去,不一会拿了一把吉他回来,然后坐在琴凳上调弦,那吉他已经有年头了,可是却保养得很新,白松木的板子上涂着油,捻一捻,“嗡嗡”的声音似乎在胸腔里都能引起共鸣来,她缩在沙发里,专注的看着他的手指头,他的手指很修长,很漂亮,指尖那里晕着一点点的光,像是有着魔力。
第 43 章
窗户上忽然有什么声音,很轻很小声,“笃笃笃”的三下,过了一刻又是三下,他也听见,抬起头来看看她,她走过去,撩起窗帘来,窗户上雾气蒙蒙,可是还是能够看见外面有一个轮廓,是一只小小的猫。
她打开窗户,放它进来,那只小猫有着漂亮的黄色,可是已经淋湿了,站在窗台上,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喵”了一声。
他也放下吉他走过来,她拿着毛巾帮猫咪擦干身体,他把牛奶倒在一只浅浅的盘子里,小猫优雅的喝了一会,然后便走过来,仰起头来看看,跳到沙发上,又钻到她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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