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他看了很久，看的眼睛都有一点点的湿润，然后他对她说，“谢谢你。”
她说，“不用。”
其实她觉得他们之间应该算是好的，他的性格好，有包容力，很体贴，很温柔，对于一个男朋友来说，这样的性格，其实算得上是完美的。他们从来都不吵架，有时候她耍一点小孩子的脾气，他也不跟她计较，有时候一起出去散步，在有风的时候走过冷寂的长街，她的披肩轻轻的拂起来，他伸出手来，细心的帮她整理好。
有时候一起到意大利餐馆里吃饭，店堂里面灯光暗淡，身材高大的西方男子手托红酒托盘轻轻走过去，在窗户玻璃上映照他和她的脸，背景是桌子上的盈盈烛火，淡淡红花，浅笑无声里，真真便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可是，她知道，他们之间总是隔着距离，一个人的距离，不算长，也不算短。
他一直都没有对她说起曾经的恋人，可是她知道，那不代表他忘记，而是把那个人藏在心中，好好的珍惜。
后来，他们一起回了国。
其实是提前回去的，本来事情都办妥了，要在五月里，可是他的妈妈突然生病，国内打来越洋电话，两个人一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国内去。
他的妈妈生的是胃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聊胜于无的做了手术，胃部切除了四分之三，每一天里都只能吃一点点的流食，面黄肌瘦，看见他的时候有了些精神，妈妈做了一辈子的老师，一直明白他的心思，拉着他的手微笑，“好孩子，妈知道你忘不了清扬，高中那会儿在学校里都偷偷的谈，其是谁都知道，因为你们两个没有学习下降，妈妈才没有管，怕打草惊蛇。”
他也笑，可是泪噗噗的落下来，男孩子生下来就是要顶天立地的，何况已经长得这么大，他也有想哭的时候，却只能在妈妈面前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流下眼泪来，可是妈妈，又要走了。
妈妈说，“好孩子，都忘了吧，别管它，谁都年轻过，谁都有过难忘的人，难忘的事，白居易还说呢，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那么大的人物，过的都不如意，何况是咱们呢。”
他笑，“妈，你记性怎么还这么好。”
妈妈说，“混话，妈的记性什么时候不好。”
说了一会，妈妈就累了，也倦了，过了一会就没有声音，仔细的去看，已经睡着了。
他的心里很难过，真的是难过，妈妈只有他一个孩子，其实心中总是牵挂不下，他当着妈妈的面，轻轻的牵起容嫣的手来，医院的墙壁雪白单调，上面有一块淡淡的黄，是陈年的污渍，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牵起一个人的手，哪怕是沉默无语，脉脉无声，可是那样的牵起手来，便已经是签下了一个契约，一个终身的契约，从此以后，就是生死相守，扶持一生，不离不弃。他以为他会牵起另外一个人的手来，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永永远远的不在了。
那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知道，她已经不在了，不在他的身边，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是因为谁的过错，谁的无知，谁的任性，谁的固执，她都不在了，他的生命中会出现别个女子，她的道路上也会共行别个男子，只是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或许以后，他们都会过的幸福，又或者会不幸，人生这样的长，长得那样荒凉，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可是不管怎样，她的好与坏，都与他再无干连。
那一天夜里他做梦，梦见宽阔明亮的阶梯教室，一排一排的桌椅排列的整整齐齐，窗子拉开着，似乎是春天里，他们两个一起在上自习，她就坐在他的旁边，微微的垂下头来，乌黑的头发防如剪鸦，她一字一字的在笔记上写那些古老优雅的话，一朵绛紫色的泡桐花落下来，“哒”的一声砸在本子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小小的迹子，就像是青春的痕迹，在时光的长河里慢慢的失水，苍白，慢慢的，就连那辛辣的芳香也已经没有了。
这就是青春的残忍，不管你曾经怎样的珍惜，可是青春，就是那样无情的，流逝掉。
第 50 章
第二天就是周末，他们已经约好了时间，要去试礼服。
一大早晨起来，就是晴朗的好天气，天格外的蓝，阳光格外的明媚，道路旁边一大捧一大捧的槐花，开得烂漫如银，在树影斑驳里微微的晃动，每一个小小的尖瓣，都像是在那里发着光。
他的车子里面一直都放着一首歌，一直都是那一首歌，那一张CD刻满了，也都是这一首歌曲，音质并不好，有一些沙沙的杂音，一个女子很沧桑很陈旧的古老的声线，在那里反复的唱，“爱也缠绵，恨也疲倦，历历痴情成怨------”唱完一遍，又唱一遍。
她听着那首歌，歌很老，旋律也不时髦，像是很早以前看过的武侠电视，OPEN曲总是很雄浑的男声，在那里唱风云气，END曲总是很婉转的女声，在那里唱儿女情。可是那英雄气总是短的，那儿女情，总是长的。
她没有来由的就觉得心里难过，转过去问他，“我换一首歌好不好。”
他点一点头，说，“好啊。”
她翻他的CD盒子，可是那里空空的，除了几只笔，几支烟，再没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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