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直是迟微微心里的一道坎。本来以为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能把过去的所有不愉快都忘掉,可直到那一天听到了计时器的声音,白天又看到了舅舅的那张脸,迟微微才知道自己的恐惧原来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吸了一口气,迟微微在被子下拉扯着自己的衣角:“爸,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一个噩梦。”
“噩梦?”迟骋彦有些纳闷。
“我梦到我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我没有你和妈妈,反倒多了个舅舅。他对我很不好,总是让我做家务,如果做不好就会打我,姥姥也对我不好,和舅舅一起虐待我……”
哑着声音,迟微微将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全部编织成了一个梦。
将她所有的恐惧全都倾注于那一个噩梦中,直到醒来,她都不确定那个“梦”是不是真实的。
迟骋彦静静地听着,他能够感觉到女儿对于那个“舅舅”的恐惧。
因为一个梦而影响到现实的生活,迟骋彦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操作。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无稽的笑话,也像是一套应付的说辞。但是,这是从迟微微嘴里说出来的,所以不管有多荒唐,他都会选择相信。
将剩下的一点姜汤放在床头柜上,迟骋彦正想着该怎么宽解她的心结。
“爸也跟你讲个故事吧。”
清了清嗓子,迟骋彦继续说道:“爸小时候家里很苦的,我又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所以爸妈总是让我去做粗活,还要照顾弟弟。那个年代大家都穷,为了给弟妹分一口饭吃,我经常饿肚子……”
对于迟骋彦的经历,迟微微只是略知皮毛。
之前看这本的时候,她只知道迟骋彦的童年不幸福,还是逼着从家里逃了出来,所以他的性格才会比较乖张、强势,却不知道他也有和自己类似的一段经历。
从他的嘴里,迟微微发现他的童年比自己还要凄惨,亲生父母对他的冷淡远要比舅姥对自己的冷淡更加沉重。
不过,同样是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迟骋彦的身上却似乎没有留下任何消极的影响。
看着女儿的眼睛,迟骋彦勾起了嘴角:“猜猜爸是怎么对他们的?”
迟微微摇摇头。
“那一次你爷准备用藤条打我的时候,我直接夺过来跟他打,你奶奶拿起板凳砸我,我没躲开,挨了她的一下,我的头当场就流血了。”迟骋彦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战斗经历,好像是什么引以为傲的光荣事迹。
“那后来呢?”迟微微追问道。
“后来我就拿了几件衣服离家出走了,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过,估计他们现在都以为我死了。”
将自己童年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迟骋彦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讲一个普通的故事。对里面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人公,他也没有同情或惋惜,简直就是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迟微微听完怔住了,她不知道迟骋彦是怎么做到这些的。那样的高压的环境,他现在竟然还能够这样淡然……
将迟微微的身子扶直了一些,迟骋彦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微微,没必要害怕。那些没把你当成亲人的人,你自然也不需要把他们当成亲人。”
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让迟骋彦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人生宝典。
不能说里面所有的条项都百分之百的正确,但起码可以给女儿一些启示。
“恶人就是这样,你越怕他,他就越欺负你。你要让自己变得不好欺负,才能震慑住他。”迟骋彦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碗上的一双筷子,用力地朝前面的空气戳了过去。
“你那个梦里的舅舅既然敢打你,你就拿起擀面杖打他,用力地打!打完你就跑,大不了不回那个家了,就算是去福利院,跟一些不认识的人生活在一起,也肯定会比在那个家幸福。”
一向只觉得迟骋彦是个多么规矩的人,这还是迟微微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放纵的言论。
离家出走?反抗?
这两个字眼,怎么看都不像是从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嘴里说出的,反倒像是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叛逆少年的言论。
出神地盯着迟骋彦的脸,迟微微有些被吓到了。
自己的老爹……好像真的和别家的有点不太一样。
讲得正高兴,迟骋彦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只手操作着控制界面,很快就从应用商店里下了一个计时器的应用。
“嗒嗒嗒!嗒嗒嗒!”
这合成的电子声音简直和真实的计时器一模一样。
即使身边有迟骋彦的保护,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迟微微还会吓得浑身一颤。
“别怕!”将迟微微抱得更紧了些,迟骋彦用洪亮的声音盖过了计时器的响声,“爸教你怎么克服它。”
“啪!”
话音刚落,迟骋彦就将手机猛力地砸在地上。
近万把块的手机质量却不好,和地板亲密接触的瞬间,完整的屏幕立刻稀碎,内部的零件也被震碎,从机身里溅射出来。
那一声巨响过后,计时器应用的“嗒嗒”声戛然而止。
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报废的手机,迟微微惊讶地长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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