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风当即单膝跪下,垂首撑地道:「穆风参见皇上,属下该死!」
屋内的颐珠陡然听见穆风示警,当即玉容变色。元帝却似乎根本懒得计较这些小把戏,衣袖一挥,暗卫连同提灯的小太监都一同退下。
月色如银,院中只余他二人。
元帝缓步踱近,威压逼人:「阿苒现在何处?」
冷冷的声音平稳的没有一丝波动,元帝根本无需作伪。穆风不顾礼数,抬头惊道:「真的不是皇上将娘娘接进宫了么!」
元帝陡然听出弦外之音,心神一闪,厉声喝道:「朕问你阿苒现在何处,你倒来质问朕!」
再没有怀疑,穆风瞧出了元帝眼中的惊乱,顿时再无幻想:「属下该死,娘娘今早在城东客栈被人劫走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大大超乎了元帝的预想,他身形不稳,气息都乱了节奏,俯身问道:「被何人所劫,现在可有找到线索…」
穆风忙道:「劫走娘娘的人手脚干净,行事老道,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早上微臣已去找过乐侯,寻了一整日也没能找到线索。是以,微臣猜测是不是皇上将娘娘接进了宫,可方才问过颐珠,才知没有。」
「微臣只怕真要应了乐侯的话,娘娘是被长公主的人劫走了!」
元帝听罢勃然大怒,初苒早上便已失踪,二人却守口如瓶,没有一人入宫来报。若不是他熟知穆风秉性,在宫中也布了眼线,看方才穆风欲离宫而去的摸样,还是没有打算要将此事禀奏。
元帝愤怒的眼神似已将穆风千刀万剐,穆风如何不知,思及初苒,穆风心一横当下跪叩道:「娘娘回京当天,便在西市口遇到章廷尉『蒸人』,微臣该死,事先不知此事,让娘娘看见了那种腌臜场面。娘娘本就身子不适,连日奔波后再受惊吓,呕吐不止,精神萎靡,只肯在城东寻了客栈住下休养。」
「微臣惶恐,不敢再令娘娘不快,日日在客栈为娘娘煎药调养,只求娘娘早些恢复。哪知今晨娘娘便不见了,微臣一时没了主意才去找乐侯相商。」
元帝听得半信半疑,却对初苒在西市口撞见章昭「蒸人」而吓病了顿生歉疚。直觉初苒之所以到了晟京却不肯回宫,定是在为此事而生气、介怀。如此一想,元帝先前的万千怒火都被抛出了九霄云外,只余一腔担心,百般挂怀,当即召了暗卫与穆风一同出宫去搜寻。
穆风出宫后第一时间第一件事自然是与乐熠「串供」,看皇上的架势,娘娘的真实心思是决计不能让皇上知晓半分的。
很快,在元帝的雷霆之威下,晟京几乎被掘地三尺,但元帝因为投鼠忌器,生怕打草惊蛇带累了初苒,始终只是暗查。三日无果后,元帝再也等不下去,当即便从水牢中提了舜纯出来,挂在宫外示众。昔时风雅的驸马爷,不可一世的舜阳王,现在也和所有将死的囚犯一样,形容邋遢,囚衣褴褛,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那一部乱蓬蓬的头发却被特意拢起,似要让所以人看清他样貌一般。
又是三日,晨昏更迭。舜纯始终如一截即将腐朽的枯木一般,被挂在垛口之上,在风中飘荡。
元帝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尽,就在他也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之时,一个高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悬挂舜纯的宫门前,负责看守的侍卫一眼看见,疾奔宫内禀报元帝,藏身在夹道中羽林卫一涌而出,驱散了百姓,将宫门围得水泄不通。
到元帝来时,那一身大红牡丹金线宫衣的丽人仍静默地伫立在垛口下,痴痴地仰望着那一团肮脏的不成人形的身体。这丽人年约四十,保养的极好,美艳异常,正是大晟的嫡长公主——萧萝阳。
元帝见是她孤身一人前来,顿时皱眉。安坐在高高的城楼上,元帝却又笑得光风霁月:「大皇姐,真是许久不见。不知皇姐今日来,所为何事?可是——前来投案!」
元帝当然不会主动提及初苒的事,对于萧萝阳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他自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出一点儿疏漏。
萧萝阳对元帝的话置若罔闻,似乎是在思量,又似乎是在悼念已逝或即将逝去的过往。元帝懒洋洋的坐着,目光淡然俯瞰城下,似乎这样欣赏着她的决绝与绝望,很是出气。
骄傲一点点溃散,萧萝阳终于开了口:「皇上,能否先将王爷放下来,让萝阳与他说说话,之后,皇上要再如何处置,萝阳悉听尊便。」
「哈哈哈~」元帝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强忍了许久,才道:「皇姐何以说的如此可怜,你到底是朕的皇姐,若是你早日前来投案,朕就是宽谅了你也说不定。如今倒也不晚,朕已在宫中安置一处密室,若皇姐肯劝了舜阳王伏罪,朕自然让你们夫妻再聚上一段日子,朕君无戏言,苍天作证!那时,皇姐可日日守在他身边,想说什么都行。但是——」
「今天,不行!」
萧萝阳听了元帝的讥讽先是面色苍白,但是又听到元帝以苍天为证,肯让他们夫妻聚于一处走完剩下的日子,竟然有了些动容。
自舜纯登基不成,萧萝阳似乎就已预料到有今日。后来日日藏身在地宫之中,听着舜纯一次次失利的消息传来,直至被囚,萧萝阳早已是外强中干,摇摇欲坠。暗祭司一族从来都是一群为了利益才聚拢在一处的人,一旦利益不再,又遭强势惮压,便会立时溃散如沙。纵然萧萝阳有心坚持,手中也已没了筹码,再无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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