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好一阵子,终究没有对他说,在大学的时候她就看上了这个颜色的男装,没有课的时候就拉了晓景两个,一起趴在专卖店的橱窗外头看,还信誓旦旦,要是有了男朋友,一定要买一件这个颜色的衣裳给他。
晓景笑话她:“你真傻,找个男朋友要是个黑炭头,难道还穿这个颜色不成。”
谢天谢地,这个颜色,他穿着很好看。
不管他们有没有未来,起码现在他很好看。
她的嘴角轻轻的抿起来。
他的车一直都在楼下停着,那辆倍儿拉风的林宝坚尼,轻捷无声的驶出车库来,她问他:“咱们去吃什么?”
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的滑上单行道:“随便。”
她又生气了,才刚的柔情蜜意烟消云散,皱着眉看他:“随便怎么吃?别忘了,说要出来吃饭的是你,又不是我。”
他挑起一只桃花眼睛看她,懒懒的重复:“别忘了,说要出来吃饭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瞎操什么心。”
徐长卿给噎了一下,为之气结。
结果他开着车七拐八绕,绕到簋街上去,这条街是这座城市里有名的美食一条街,正是华灯初上时候,满街的大招牌上的霓虹闪烁,连绵的两条红灯笼从这头排到那头,人声鼎沸,灯火明亮,饮食男女俗世繁华,满街烤串的热腾腾辣乎乎的油腻子味,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的服务生出来拉客,甚至还有人穿着满清时代的长袍马褂,女子都是旗头手绢,见了个客人,叫一声:“您老请了。”“啪”就是一个蹲安。
长卿早就忘记了跟他赌气的这一码子事,看得眉花眼笑,教满街的辣乎乎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一迭声要去吃麻小,他盯了她一眼:“吃什么麻小,不吃就够麻了,再吃就改行卖豆腐算了。”
她才想起来,他每天吃许许多多红红绿绿的药片,那么多的药,都在说着忌食油腻辛辣,他根本就吃不了麻小了,她故意装傻:“卖什么豆腐?”
他顺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傻子,麻婆豆腐。”
街道很长,并不怎样的干净,地上有吃完东西剩的竹签子,还有污渍,可是灯光依旧明亮,人们的笑容也一样的耀眼,或许这就是人生吧,真正的人生就是这样,有一点点的脏,一点点的乱,一点点的放纵与恣意,年少的时候曾经向往过的玉堂金马,富贵巍峨,那样高不可仰,然而事实上,很多很多的时候,能够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吃一串臭豆腐,红彤彤的撒上咸滋滋的辣椒酱,也是一种无双的幸福。
车子缓缓地向前驶,从街道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繁华没落,然而曲径通幽。一条窄窄的巷子里露出一个不大的门脸,就连招牌也没有,只挂了一只红灯笼,上面写着“广式靓汤”四个字,长卿狐疑:“这什么地方啊,搞得神秘兮兮的,能吃吗?”
他不答话,大踏步的往进走,她只能在后头小跑着跟上,推开雕花的木门扇,迎门就是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穿着复古式的小袄长裙,温婉浅笑迎上前来。长卿不由得转过头去,果不其然,他双眼弯弯的下去,又露出那种勾引小姑娘迷死花痴女的微笑来,还点一点头:“最近生意好不好?”
这朵烂桃花!
按照规律,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的公子哥会到这种地方来,多半不是冲着这种在餐厅饭店里一抓一大把的温柔复古型美女,而是因为这种地方一定会有一个泼辣迷人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这个泼辣迷人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一定是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的公子哥的旧相好,也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知己,能够对月共饮举酒长吟把臂同游,说白了,其实就是地下情人。
果真不愧是文字工作者啊,长卿几乎是在一个瞬间就在心中完成了一个现代版新龙门客栈的底稿,不禁磨牙切齿,顾修明莫名其妙,拍了她一下:“你干嘛要用那种火热的眼光看着我?”说着很自恋的摸一摸脸皮:“我脸上有花不成?”
长卿从汤里捞出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的嚼着,忽然抬起头来,灿烂一笑:“确实,我今天晚上发现你特别的帅,就跟林青霞似的。”
他笑眯眯:“你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要跟林青霞似的,不就成东方不败了吗?”
他那个惫懒样子,让人想生气都气不起来,长卿“扑哧”一笑,正要接口,忽听有人“哟”了一声:“顾少,今天有空过来。”
正主儿闪亮登场,徐长卿如临大敌,连忙在脸上调节出一个非常完美的现代都市老练淑女的微笑,正要严阵以待,顾修明已经站起身来,优雅的欠一欠身子,叫了一声:“眉姐。”
徐长卿发誓,来人是她在有生之年里见过的最迷人最风韵最有味道的女子,尤其是她的身上具有种种老板娘所应该具有的最可宝贵的气质,所谓的拔刀相助两肋插刀巾帼不让须眉,即让人艳羡无比又让人崇拜万分,她也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眉姐。”
眉姐还认得她,微微一笑,伸手理一理披垂到腰际的长发:“第一次喝我这汤吧,怎么样,好不好喝?”
长卿点头不迭:“好喝好喝,汤清味重,滋补养颜,滋阴补肾,后味十足,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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