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很辣,辣得出了眼泪,陈立文继续说:“那你就不要跟他在一起了,不要看现在如何如何,可是你们是没有太大的希望在一起的,他的父母,家庭,你的父母,家庭,未来有太多的未知数,你懂不懂。”
他讲道理从来就是一把好手,从小都是这样,虽说罗嗦了些,有点像唐僧,可是头头是道,条条分明,长卿一边听一边流眼泪,也不说话,陈立文一个人叨叨咕咕的,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抬头,却不由得唬了一跳,连忙打住:“长卿,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说啊,别哭。”
她知道是在公共场合,正是吃饭的时间,到处都是人,对面的小情侣你一口我一口的喂得十分香甜,穿着藏蓝色衣服的侍应生托着盘子在桌子之间穿梭,肉是红的,菜是绿的,配汤里飘着一朵一朵的鸡蛋花,是黄的,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场合,可是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她低下头去,雪白的餐巾纸上印着这家饭店的LOGO,一张一张的打湿,堆在桌子上,一朵一朵半开的花,来不及灿烂,就已经枯萎了。
她很用力很用力的闭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出声来,气息鲠在喉咙里,噎得人难受,过了好一会,才很用力很用力的摇一摇头,低声说:“我们,没有未来的。”
陈立文没有听明白,问:“怎么?”
长卿努力的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他生了瘤。”
陈立文唬了一跳,难以置信:“癌症?”
就是这两个字,一直刻意的避讳着,总是想着要逃避,总是不想面对,就算被逼着面对了,也要不甘心的挣扎,长卿声音小小的:“不,不是,还,还没有最后确诊。”
陈立文叹了一口气:“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长卿不说话,低头去戳铁架子上的肉,有一面烤焦了,发出淡淡的糊味,陈立文问她:“你是不是在可怜他?”
长卿摇头:“不是。”
面对一屋子的活色生香,生机勃勃,她的心境只是凄凉,却也没泪,她低声说:“立文哥,你知道的,我从小,从小就是活得相当自我的人,像是活在梦里面的人------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得多了,我对爱情从来都是奢望,奢望到连自己都不相信,相信我会爱上一个人。”
她的声音有一点点的低,像是说给自己:“可是我遇见了他,我知道我会喜欢上他,不是因为他长得多么好,不是因为他多么有钱,我只是喜欢他,喜欢他这个人,他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刻,我觉得情绪都是真实的,悲也好喜也好,笑也好怒也好,都是真实的。”
“我曾经想过要离开他,因为我觉得他是我抓不住的人,我也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奢求一个完满的未来,那样的未来,他不能给我,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受伤,那么,还不如保有内心深处最完美的记忆-----”
“可是后来,他妈妈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得了病,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觉得不能爱,可是又有什么不能呢-----谁都在说未来,可是未来究竟有多远,今天出门上班,也许明天就会出车祸,人的性命其实太渺小,很多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里头,一定要计议得那么远的话,那么就连眼前的快乐也失去了。”
“所以我现在只是想陪着他,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只要他的每一天都会快乐,那么,哪怕是以后分开了,他不在了,而我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偶尔想起来,我也会是笑着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陈立文,有一点羞涩的抿一抿嘴唇:“立文哥,你不要骂我傻。”
陈立文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还是开口:“长卿,你可真傻。”
长卿点头,有一点怅然的笑:“我也觉得我傻,活到这么大,没有从梦中醒过。”
结了帐出门,陈立文从车场开了车过来,长卿上去就说:“立文哥,请我吃冰淇淋。”
陈立文问她:“你没有吃饱吗?”
长卿忽然微笑起来,陈立文莫名其妙,长卿笑:“这要是顾修明的话,会说,这么晚还吃,你就不怕长肉?再不就会说我没钱,把你卖了换冰淇淋吧。或许还会感叹,女人啊,真是麻烦。”
陈立文也笑:“真是真是,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
长卿拍他一掌:“谁叫你今天晚上把我给弄郁闷了,我要吃冰淇淋,一定要吃。”
有哥哥就是好啊,没有饭吃借钱花,想流眼泪借肩膀,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长卿又狠狠的宰了陈立文一下,拿了超大桶的哈根达斯,回到家里坐在床上抱着吃,香草味道的冰淇淋,吃在嘴里香甜满口,稍稍一抿就化了,她的心情好起来,便给顾修明拨了一个电话。
接起来他就问:“做什么呢?”
她说:“吃冰淇淋。”
他叹了一口气:“女人啊,真是,这么晚了还吃,就不怕长肉?”
长卿抱着桶滚在床上,笑得说不出话来,他倒是莫名其妙,问:“怎么了?值得你笑成这样。”
她笑出了眼泪,慢慢的擦干:“我就是觉得自己说过的话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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