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曾经有人吟唱过一首什么什么歌。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他的手指修长,转动着那黑褐色的经筒,就像是有魔力的手指,指尖上有微微的一点光,很漂亮。
他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去。
她正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条洁白的长裙,下摆在微风中轻轻的扬起来,像一朵什么什么悄然绽放的花,她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按着,忽然抬起头来,盈盈一笑。
很干净的微笑,像是从心底里生长出来的花朵,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
他的心有一点点的苦。
她已经笑吟吟的走下台阶来,因为余力的缘故,转经筒还在那里慢慢的旋转,她奸诈的笑:“不是总是说不信吗?还是转了吧。”
他挑一挑眼角,“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怎么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
她不说话,仰着头打量他,忽然拍一拍手,大笑:“还说还说,脸都红了,肯定是说谎。”
说得跟真的一样,走出几步去,他不由自主的摸一摸面皮,问她:“真的?”
她笑:“假的——你脸皮那么厚,红也看不出来。”
从雍和宫出来就已经是下午,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些压抑,两个人谁都没有话说,因为天气阴沉的缘故,空气中也是闷热,仿佛要喘不过来气一样,车厢里开着冷气,他却还是觉得难过,“啪”的一声,就打开了窗子。
车子开得很快,有风灌了进来,他似乎再也闻不到自己身上那一股药气,心情开始好起来,转过头去问她:“咱们到哪里吃饭?”
她笑咪咪:“都听你的。”
他点头:“真是听话,以后都要这样,不要那么伶牙俐齿的,本来是一头小绵羊,却跟母老虎一样。”
她很快的回答:“好啊好啊,我以后都这样,一辈子都这样。”
他笑眯眯,想要接下去,可是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
一辈子,谁都在说一辈子,可是一辈子,究竟有多远。
结果他带她去吃私房菜,妄她在北京呆了两三年,也不知道这么多曲里拐弯的路径,曲里拐弯的餐厅。把人绕得头昏脑胀才到目的地,进门就是小小的四合院,回廊曲折,小桥流水,葡萄架下放着三五张桌子,平适安静,就像是寻常人家。
筷子拿到桌子上来,居然是银的,镶着一小段一小段的乌木,没来由的叫她想起了姥姥初进大观园,便拿起来掂了掂,虽说沉甸甸的,却还伏手。他看来像是这里的熟客,笑眯眯的瞧着小姑娘:“你们这里的桂花酿还有没有,拿两壶上来。”
她劝他:“还是不要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他拿着小壶自斟自饮,因为喝了一些酒,双眼愈发明亮,还是笑眯眯:“没事没事,就一点点一点点,以后就再也不喝了。”
他双眼弯弯的下来,带了一点点央告的口气,长卿终究没有硬下心肠来,叹了一口气:“那少喝点。”
菜量都不大,但是样样精美,长卿却也没有胃口,也拿着酒壶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那酒甜甜的,后劲却足,他们两个喝得又快,一会工夫两壶就没有了,他招手还要。
她又劝:“不要再喝酒了,你现在不能喝,况且一会回去还要吃药。”
他忽然发火:“徐长卿你凭什么管我,还要管我这么多,我喝不喝酒关你什么事,我就算死了又关你什么事。”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愣了一下,就觉得眼眶里头“轰”的一热,嘴唇哆嗦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已经霍的站起来,出门走了。
院落里很安静,幸好没有别的客人,她呆了一会,有一点迷惑的看一看桌子上的菜,太极豆腐,翡翠鸳鸯羹,有几样还没有动过,却也是残羹冷炙,看着都觉得从心里往外起腻,她想起来招手叫人,想要会账。
却不是刚才的小姑娘,一个人穿着杭稠的对襟衫子,拿着一把蒲扇,看来像是老板,走过来对她说:“顾少常来,在我们这里有记账。”因看一看她的脸色,问:“小姐,你没事吧。”
长卿定一定神,点头:“没事,谢谢您。”
她一个人走出门去,天已经黑透了,巷子的两侧都是很古老的那一种青砖墙壁,探头出来一株两株的洋槐树,也是暗影憧憧,他的车,还有他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总有一天,他的人,都会像这样消失,不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呼啦啦的吹过来,吹得人的脑袋疼,疼得像要裂开。
长卿晚上喝多了酒,又没有吃多少东西,一见风就觉得翻江倒海,走出几步去,便不由自主地扶着墙根蹲了下去,却又吐不出来,只是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走过来,伸出手来,在她的脊背上轻轻的敲着。
那一只手特别的温暖,特别的安全,就好像是她空虚了很久的脊背,一直都在等待一双手的抚慰,她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连忙转过头去,想要对他说:“我没事。”
然后在下一秒,她的嘴巴一张,“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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