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眼中对我还是多有嫌恶。
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似得。
她快速录完,提名,盖章交于我,并道“四号门给进去交档。”
幸好,她没在时间上故意为难我。
我感激欠身,速度去四号门。
其余门前都有人,唯独四号门前雪都落得一池深,地面还是平整的。显然今日还未有人涉足。
“请问有人吗?我是西境来的袁小虎,前来交档。”我走进去,诺大的档案室内,空空如也,只有我的声音在里头回荡着。
“有、”声音来自案后,那人边打哈欠,边坐起来,周整衣身。
此人瞧着五十上下,五官本还算端正,但右眼眉角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福痣,其上长着三两根毛,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你说你是西境来的?”她朝我伸手,绛蓝色的官袍满是褶皱,看来她在此已经睡了很久。我将录文交给她,规矩立在一旁,等候她的吩咐。
她兀自说着,道“武江人、嘿,那家伙多少年没见咯。”
转而跟我打探“袁…小虎,跟你打听个事儿,司徒珏元,就是你们的县令,她还好吗?”
我斟酌着,道“看起来不错。”
对方咧嘴笑道“县城一呆就是十六年,还叫不错啊?”
久不升迁,在官场自然算不得好。
“不曾听闻司徒大人有何怨言,她每日倒是挺自在。”
“那倒是,司徒珏元那家伙,给口好茶,再给本好书,她便知足了。”
我点头称是。
一日来,难得见到个和颜悦色之人,我倍感珍惜。便是身心俱疲,此时也能含笑应对了。
这位大人将录文卷上用麻绳缠好,正要在题字,突然想起来抬眸看我,“你方才说……每日都可见司徒珏元、你们什么关系?”
我怔住了,这层关系必要提及吗?
再看桌案上还有金色与红色两种线,我心下一紧,太有必要了!
“司徒大人,是学生家婆。”
“小阿初都成亲啦,唉哟,时光真是过得够快啊、”她边上说边将麻绳解开,换上了红线。
我猜那金线应当是贵人,红线是熟人,麻绳则是普通人。
大人执笔重新染墨,认真在纸壁上题字,
我心下更紧,幸好,没错过,“是啊,内子今年刚好十六。今次也随我一道来了进城。”
“哦、你们如今下榻何处?据说今年赶考来的较以往都要势猛些、”大人起身,去火盆处烤干录文墨迹。
传闻因为去年南方闹灾,许多考生都错过考试,于是今年都一起来了。
“现就住城北门那块的金安客栈。”
她挑眉,颇为惊讶的道“哟,那地方可够偏的。”
确实偏,从客栈到衙门,最少要走半小时、我无奈叹道“本来我还打算租个月租或季租的院子,结果光是报名,就用去大半日。”
冬天天又黑得早,我估摸着待会儿走回去,天就黑了。
大人惋惜道“这事儿也怨不得人家为难你,谁叫你是西境来的,西境人跟大月国太亲近,许多百姓连祖宗姓氏都快忘了。”
我不以为是,怅然道“我倒觉得,西境人与大月亲近,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本国人对她们太过排挤。我今日才尝到了个中滋味,委实不好受。”
“当年司徒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惜这么多年了,她也没能改变西境人的想法。”大人她一脸恍惚,
我说“一棵树病了,问题是出在根上,光去掐叶子,有什么用?不过,司徒大人还是将辖区治理得极好,我也是进了京城,才晓得内地人居然这么排斥我们。”
“如此说来,她倒还算有些本事。”大人上下打量着我,问道“要不,你搬到我府上来吧。”
“谢谢大人好意,我们……五个人不是很方便。”我更向往能租个院子。
大人却摆手,笑言“不妨事儿的,我家院子多,你们只管住下便是。”她把录文烤好,便起身去了内室。
我盯着门外雪地里,由我踩出来一串脚印,脚印与脚印间,衔接着哀凉与失望。来时那一腔热情与抱负,已经被半日来的挫折消磨殆尽。
我抬眼看向更远处的银白色的天地,突然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不知道未来那条路该怎么走了、
京城并非理想乡,我已切身感受到了异乡人被排斥的滋味。这里的人,一点儿都不友好。
我想老爹,很想回武江。
“袁小虎、”大人由室内探出身子,朝我招手,“走吧,去接小阿初。”
小阿初……想到司徒静初,沉重的心绪登时轻松许多,此时我也十分想念他、还有孟浅,谷雨,和小满。
“好。”我跟了上去,后堂外是另一方天地。
宽敞的走廊通往一桩桩木制阁楼,空地雪白铺满,途中十多名文士均与领路的大人问安,称她为徐学士。
她姓徐……我微微有些惊愕、
待我们出了九机院,我实在忍不住,问徐学士,“请问,你可认识‘徐克己’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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