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的名字,姜如玉。做生意的姜家,一个美貌出众的女儿,要查,很简单。
他想看看那双眼睛,前世的记忆已经模糊,但他一直记得那双眼睛。
他本以为他天煞孤星,克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自己也会死于非命。事实的确如此,他中了毒箭,已经准备无声无息的死在冰天雪地里,被饥饿的狼群吞噬,死无全尸。
他没想到会遇到她。那个女子蒙着面纱,有着一双秋水滟潋般动人的眼睛。
他很久没有感受一个女人的怀抱,临死前,她将他的头枕在了她的膝上。他感觉到她的滚烫的眼泪落在他冰冷的脸上,那一刻,他从来都是铁石一般的心竟感觉到了几分暖意。他当时想,好歹,这辈子还有一个女子为他而哭泣。那眼泪每一颗都是那么珍贵,倘若他可以重来,一定倾尽一切让她不再流泪。
他也没想到自己可以重来,只是这一世,他没寻到那个女子,遇见她是在一个荒凉的驿道,人海茫茫,他根本无处可寻。
本已放弃的他,没想到在定州的破庙里看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如玉觉得那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让她耳根发烫,坐立不安。
姜岩看的十分带劲,一只小木偶带着火箭蹿到天上去了,他拍手大叫一声“好!”感觉女儿扯了扯他的袖子:“爹,我累了,回去吧。”
姜岩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依了女儿。
“那位客官,你们还要看吗?我女儿累了,若是不介意,可否先将我们送上岸边?”
黑衣公子点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船要靠岸时,如玉松了一口气。姜岩先上岸,回头向女儿伸出了手。如玉正要上岸,突然那船随着水波往后退去,如玉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整个人向湖里栽去,巧儿在后头吓得“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蓦地将她拉回了船,因为惯性,如玉重重的跌在了那人的怀里。那人往后靠去,半躺在舷上,如玉趴在他的胸口。
她只觉得一股男人的阳刚气息将她包围,他的衣服上散发着幽幽的熏香。灼热有力的手掌握着她的腰,而她的臀坐在他的腿上,胸脯挤压一般贴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前。
四目相对,如玉的脸“轰”的滚烫如火烧,慌乱的在他胸口撑起手掌,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
卫澹没想到她的身体这么娇软,虽然觉得有些享受,还是缓缓坐起将她扶正。
“姑娘小心些。”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沉动听。
如玉羞愧的抬不起头,用力的挣开了手腕上灼热的大手。
卫澹转头对船家道:“靠岸边近些!不要再荡开了!”
船家诚惶诚恐,连连道歉:“抱歉抱歉,风大了些。”
船儿再次靠岸,姜岩已经在岸边急的上蹿下跳了。船一靠岸,他掖起袍子,一只脚站到了水里头,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扶上了岸。
如玉回头看时,那公子并没有下船,那船儿轻荡在湖面。
“女儿,你怎么样?吓到没有?”姜岩紧张的问。
如玉摇摇头。
水波之间船儿飘摇,卫澹坐在船头,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搁在唇前吹了起来。
如今盛世,正流行靡靡之音,而他吹出来的音律,却低沉肃杀,仿佛带着滚滚的黄沙,带着刀枪的寒光、战马的厮杀。
如玉和姜岩沿着柳道一路向前走,她转头向湖面看去,远远只看到一个影子,但低沉动听的乐声却一路萦绕耳畔。
她知道那个乐器,现在少有人吹奏,是叫做“埙”的一种古乐器。那乐声与众不同,既动听又凄切,这样的日子,他是吹给谁听的?还是吹给他自己听的?
上了马车,回程的路上,她的心思有些乱。回家进了闺房,锁了门,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颜色瑰丽的檀木盒子。
这是她上岸时那人塞在她手中的,还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补偿你所失的。”她本待不要,船儿已经摇开了。
灯光下,当盒子开启时,霎那间,夺目的光华映入眼帘。五彩炫丽,光华动人,她惊异的取出了盒中簪子。
宝石莲花簪头,带着美丽炫目的流苏。她从未见过这么璀璨的宝石,如此晶莹剔透与众不同。
她恍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她丢了一只簪子,他补偿给她一只。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是谁?如玉困惑的想。
这来路不明的簪子,如玉可不敢堂而皇之的戴在头上,若是父母问起来,她该如何作答?她思来想去,将簪子藏在了箱底。
不几日就是中元节,因为要去祭祖,如玉陪着母亲秦氏一起去蜡烛店打算买些元宝蜡烛和纸钱。
正好蜡烛店的老板娘同秦氏相熟,之前托了秦氏帮侄儿做媒。两人到了店子里,老板娘便拉着秦氏一起到了里头谈侄儿的婚事。因为时间尚早,外头店门客人少,便让如玉帮忙看一会。
第九章
如玉才到柜台后,抬头便看到一位公子进了门。那公子戴着儒巾,身着水蓝色绣银丝锦袍,腰着万字纹嵌玉锦带,身材高挑,眉目俊秀,斯文儒雅,所谓君子如玉,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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