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要去看耍大刀。”他的鼻涕又流下来,眼睛滴溜溜地对着我店里那件新做的樱花粉裙衫上下打量,两只小爪子黑乎乎不知沾了什么,晃来晃去。
我见势不好,忙道,“大刀就大刀,”一边拉了他的胳膊,“来,咱们先洗个手,再去看耍大刀。”一边叫绵绵打了水来。
回头一看,聪聪还站着,肉嘟嘟的小脸板着,“金玉琉璃糕……”
“先洗手,然后我们出去再买。”
拾掇干净了,把强强的鼻涕也擤干净了,我跟绵绵打了个招呼,带着两个娃娃出去了。
走了一会,我见路边有人卖刚剪下的桃花,便停下来想挑一枝。
此时就听身侧童声道,“额有伏犀骨,面如银盆月,非富即贵。”低头一看,强强正神神叨叨说话,吓得我,稳下来一看,他正指着旁边算命摊上的几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走罢走罢。”我拉住两人往前拖,那算命的却叫住我,“姑娘请留步,听姑娘的声音,似是有难言之事,今日相遇,亦是缘分,何妨坐下一谈?”
我回头,见他眼睛翻着白底,却仍有几分面熟,上前仔细看了看,在秦墨离的记忆里找出这人来,道,“师兄?”
算命瞎子揉揉眼,又睁开,却是黑白分明,双眼皮睁得老深,“墨……墨离?”
我点头,“师兄好兴致啊,是否在此劫富济贫指点苍生啊?”
所谓“劫富济贫指点苍生”正是这位陵寻道长年少时的说话,按着记得的事情来看,这位师兄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不过对秦墨离还是不错的。
他又揉揉眼,“你怎会在此?”
我笑,“师兄又怎会在此?”
他站起来,扒拉扒拉收拾了算命摊儿,“走走走,师兄请你去天香楼吃饭,边吃边谈。”又看看我身边的两个小孩儿,“这两个……”
“是一位朋友的侄儿。”我解释。
“是谁不打紧,”他道,“不过今日挣得不多,再多两张嘴,怕是不够。”
“我不要去天香楼,我要吃金玉琉璃糕。”聪聪道。
“我也不要去天香楼,我要看耍大刀。”强强道。
“道长有钱,去过天香楼,就买金玉琉璃糕,道长还会耍大刀。”我说。
到了天香楼,陵寻深思熟虑一番,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碗煎豆腐,两碗素面。
“师兄饮食好清淡啊。”我道。
“修道之人,自然要清淡些。”他扒了一口面道。
“我还记得,大家都吃素时,师兄每下山一趟,回来身上就有烧鸡味。”
他呛了一口道,“往事休要再提。”
我夹起一筷子面,“师兄可知师傅的下落?”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你找他作甚?”
“师兄这么说,难道是知道?”
他坐直了,筷子在碗里搅搅,“这面怎地这样没油水?”
我招手,“小二,来盆酱肘子。”
他又搅一搅,“还是有些淡。”
我摸摸钱袋,咬牙拍拍手,“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我上。”
酒足饭饱之后,陵寻咂咂嘴,“师妹?”
“嗯?”我笑眯眯。
“小师妹啊小师妹,不妙不妙。”
“何事不妙?”
“我刚才屈指一算,师傅他正在闭关,怕是不得见。“
“哦?那麻烦师兄也算一算,我今天有没有带钱?”
“哈哈,师妹,你我久别重逢,不如离了这里,找处安静场所叙旧,我到时再算一卦,仔细看看师傅在哪里闭关,可好?”
“人说大隐隐于市,我看师兄便是大隐之材,何必找什么安静场所,那一卦便在此算罢。”
“几年不见,师妹口齿竟是如此伶俐,为兄佩服得很哪。”
“过奖过奖。”我站起来,“师兄,时间宝贵,小妹还有要事自身,这顿既然师兄说过要请……”
“师傅在梦修。”他摆手道。
我又坐下来,“梦修。”脑子里没这个词,我便问,“何为梦修?”
他咬着筷子看了看我,“师妹,我刚才在心里算了一卦,但看不清你的钱袋模样。”
我哼哼一声,叫,“小二!结帐!”
付了钱,陵寻抚着肚子长叹一声,“庄周梦蝶,不知孰为真孰为假,生死相化,虚实相通,为梦修也。”
“也就是说,师傅睡着了?”
“非也非也,凡睡可醒,而梦修者则长眠不觉,最终羽化而去,跻身仙列。”
我愕然,“你是说,师傅会这么一直睡着睡着就过去了?”
“你若一定要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那我不是根本见不着师傅也不能跟他说话了?”
“未必。”
“何解?”
他伸了个懒腰,“师妹如今在何处高就啊?”
“做些小生意,不足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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