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别误会,那后宫阴毒之人当然不是我。我是鬼嘛,又不是人。阴毒之事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但用阴毒之法去害接近夫君身边的人这种事,只要那人不是主动害人,我不会去做。因此种做法是下策,残害了这一个女人,还会有下一个女人,下下一个乃至千千万万个想要接近他的女人,或者男人……只要他在位一天,甚至哪怕他不当皇帝了,凭他这人也保不齐走这条路是做无用功,白费力气。
我认为正确的做法是,阴毒之事就该对他做,才能根本有效。
至于该怎么阴他……待我思考一下。
近日我都很本分,离他有一定距离冷眼旁观,因我不想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手脚,残害他的时候把那无辜的姑娘也给害了。
规矩地没弄出任何异动,自然也没写一个字。我想,他本就不待见我,既新欢在怀,肯定更加无视我这个连他的眼也入不了的鬼。万没想到,他还会主动与我说话。
第一次其实就在晚宴的第二天傍晚。
他回到书房遣走仆从,房门从外面阖上。我看他摊开书卷在案后坐下,正以为他要开始处理文书,却见他并不马上执起笔,默了片刻,忽听他微垂着视线轻声道:“你还在么?”
我并没理他。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不知是以为我不在还是故意不回答他,倒也没再问,立即便投入他的正事去了。
我反而觉得更郁闷,足足憋闷了好几天。
他却夜夜与那姑娘芙蓉帐暖,不曾停歇。渐渐我连他的宫殿也不想踏进,时常在外游荡,或陪着月嵘读书写字。可就是看着那越来越像他爹的白嫩娃儿凝神端坐认真写字的样子,我也会频频走神,脑子里虚虚地浮现出那个我一点也不想见的恼人身影。
一连过了好几天,我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再听见他说话,是十来天后的一个夜晚。
夜色已深,那新来的姑娘去沐浴了。所谓后宫之中,得圣心者得天下,即便她只是小小一介宫女,“陛下新欢”的身份却是半点不假,今日便与昨日有所不同。十来天前她还是服侍别人的宫女,今日她沐浴更衣已有宫女来服侍。
这个时间点,殿里候着的人本就不多,还有几人抽了去服侍她沐浴。夫君不喜人多动静大,殿堂里间更是寂静无人
这会儿只有他一个,深殿之中执笔而书的模样倒也还能看。我坐在里外间相隔的碧玉屏风上,闲闲打量着他消磨睡前时光,打算等那姑娘一出来就撤退。外面时有时无地传来一两句宫人的抱怨之声。
“……不就是个宫女,还真把她当凤凰看啊?从没听说宫女还要人侍候的。”
“你说话小心点。还有,大朝的规矩庶女不能当皇后,要是陛下喜欢……顶多也就赏个妃子的名分。”
“什么?要我叫她娘娘?她算什么,即便飞上枝头,也终究改不了麻雀的本质!”
“不不,我倒是觉得我们得留心伺候起来了,保不准以后是福是祸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小心从枝头掉下来,什么也不是。”
果然招人妒啊。
那些声音若有似无地传入耳中,我没怎么留心听,毕竟后宫女子的抱怨无非就是那几句,甚是无聊,目光始终只停留在那人身上。因而他一把笔搁下,我的注意力立时就被带了过去。
外面的悄声细语还在继续:“……你们说,一样是女人,凭什么她运气就那么好?”
“运气好么?你们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后面的话我根本没听到,因为恰在此时,我听见殿堂深处那人开口说了句话。不知为何,明明我离他有段距离,他的声音却清清楚楚进入我耳中,顿时其他所有声响就变得微不足道,仿佛瞬间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他嗓音很低,似是喃喃自语地道:“你……真的走了么?”
那一瞬间,我感到刹那的恍惚,即便心中明确知道他是个昨日还拥着新欢在怀的薄情寡义之人。我往他那边飘去一些,隐隐的私语声在我身后远去:“……什么?那个背着皇上与人苟且……还怀了野种的……”
我认识的这个人,很少会为了他那些军政要务以外的事出神这么久。
可我觉得,他此时显然想的并不是那些事。
默了一阵,听他意义不明地笑了声,“莫不是,吃醋了?”眼中却未见笑意。
他说的是谁,我吗?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事到如今,我还会为他吃醋?
这种愚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他。
深夜的内殿里寂静无声。他未再说什么,忽然将文书合上,起身叠好书册、顺手卷起废弃不用的纸张时,神色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手里那叠团起该丢弃的废纸,被他紧攥了许久才终于扔开,仿佛与之有何深仇大恨似的。
然后,他朝寝殿方向走去,恰在此时,带着水气与暖香的美人出浴而来,薄透的罗纱半遮半掩地覆在她身上,将高挑曼妙的身材完美呈现出来。这身打扮若放在风尘女子身上未免会显得艳俗,可这姑娘不愧是老祖宗看对了眼的,气质姿容不比旁人,如今又正是意气风发该将自己的所有尽皆展现出来的时候,衣着打扮上自然也下了功夫,此刻走出来,已与曾经那个低眉顺眼的宫女宛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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