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威辽国却是个不忠不义、狼心狗肺的,几月前还在与我大朝示好,恳请援助,还讨了个颇有身份的皇族姑娘去,转眼达到目的后,立即倒戈相向,矛头直指大朝南方边防,不断以各种名目挑起战事,出兵滋扰。
而北方云国前几日传来消息,据闻其国内几股权力斗争已杀出了个结果,得胜的二皇子在已经铺平了的那条血路上开始肃清党派,整饬军务,被内政拘束多年的那位云将军,终于能够再次领兵回到他最能施展抱负的战场上,目标么,自然是曾经令他铩羽而归的大朝了。
这只是我偶尔跟随他上朝时,不经意听到的只言片语,其中的复杂形势诸多细节,自然都丢给我那颇精于此道的人渣夫君去料理,我是一点也没兴趣深究。
不论那天下是怎样的风云变幻,这千里之外的皇城里,依然是云淡风轻,祥瑞安泰,有的只是姹紫嫣红、争妍斗艳的春日盛景。
皇宫之中,栽种的自然都是各地进贡的名品,多数既能赏花又能得果,花之尽态极妍自不必说,待其结得果实亦是精巧可爱,加之有能工巧匠倍加看护,那红粉的橙黄的,处处开遍枝头娇艳饱满,大片大片如染了绚色的云朵。
以前我困在那小小一方院落里,根本没机会看看这偌大皇宫的繁盛景致,如今倒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尽情地四处游荡欣赏。
不过,春景再是好看,到底不如那美景中巧笑嫣然的人儿来得生动美丽。
今日陪月嵘读完书回来的路上,我经过一处宫苑,那里的杏花开得特别旺盛,不由得走近了些,便看见花树掩映下,有女子正独自轻盈地迎着花雨起舞。
是那个许久不曾见的云珠。原来此处便是当时分给她的宫苑。
她本就身材清瘦——当然该有的一点不少——此时也一点看不出怀了身孕,想是最近修养得不错,在和煦的春风里,她面含浅笑,轻轻柔柔地伸展出曼妙的姿态。
我明白,宫人为了争取每一丝赢得君王青睐的机会,时常有人在空落的庭院里独自唱个小调,吹奏乐曲,或跳一支舞。期盼那心心念念的人某日恰巧经过时,能有个令他一见难忘的偶遇。
即便一年之中,皇帝也不见得路过这里一次。
云珠此时的所为,多半也是这个目的,不过看她那神态动作,想是即将为人母心态也平静柔和许多,轻盈祥和的笑意像是从心底流露出来,或许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么在阳光下跳一跳舞。
她本就是个能歌善舞的漂亮姑娘。
说起来,我和某人初次见面,也是在杏花树下。
你说那一定是一场浪漫的偶遇了?
如果我跟云珠一样,能在花下那么动人地起舞,那应该勉强算得上了。
你问我会跳舞吗?
当然是……不会的。
我在杏花树下做什么呢?
当时我叫了好几个丫鬟,团团围坐在一张石桌边上,聚精会神地——掷骰子。
咳,别误会,我们几个足不出户的小丫头哪儿能进行那些有碍风化的不良活动,聚在一起,只是做游戏而已。
这游戏很简单,石桌上清清爽爽只摆着一个竹筒。竹筒里放有四个骰子。每次由上一局赢的人掷摇竹筒,开出来的四个点数,用任何运算法则使之得出十二,最快算出的人便赢,最慢的那人就输了。我们输赢的奖惩也很文明,围在我们四周的几树粉白花朵开得正盛,伸手即可摘得,赢者可任意取一朵插在输者头上。
鄙人不才,玩这游戏从未输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赢的那一个,边上的侍女小莲就可怜了,天生算数慢,头上插满了鲜花足像个移动盆栽。
我表面遗憾内心坏笑着捋起衣袖正准备开摇下一局,面前的侍女却忽然都神色异样地望着我后面,有紧张的,有讶异的,还有脸上微红的,张口欲说什么却又呆住不敢说的样子。我茫然转头,看见的便是一位年轻公子以折扇拨开花枝,正走到了我身后。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其实在树下看了我已有一会儿,久得足够他……记住我一生一世。
我反应过来,父亲说过近日有位远方的客人途经此地,来府上拜访,暂住一段时间,家世身份也是尊贵不容冒犯的那种。我料想便是此人了。因府中规矩,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宜面见男客的,所以父亲迎接这位客人时,肯定未曾告知我前去迎见。因而我连怎么称呼他也不晓得。
不过父亲贵为安南王,结交往来的亲友大都是显赫世家,从小到大,我见惯了诸多名门贵族的纨绔子弟来府里游玩,早就习以为常。
即便这位纨绔的外貌气度,着实,着实是有些非同寻常,但我只当又是哪位不太相熟的高官家的贵公子,并没太放在心上。
我欠身向他行了一礼,就转回头准备继续游戏。只是有那么刹那一瞬,突然不太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正在此时,他的声音于我身后响起:“你们可是在做游戏?”
因王府规矩严格,我从小受的教养是女子应矜持守礼,不可随意与陌生男子搭话,另一方面我当时也不知为何原因,下意识地回避与他的接触,只想假装若无其事。事后我反应过来,那大概就是慌乱。
他若不主动有何表示,倒也还好,然他毕竟是贵客,既已与我问话,于情于理这时候我都该尽一尽宾主之谊、妥善地回答他了。于是我尽量拿出自己十几年来所受的教养,争取自然地低柔笑着,同他大致讲了讲这游戏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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