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无力思考,不经大脑便回答道:“不过交易时用去了一半的魂魄,死不了……哦不对,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自己语无伦次,却也不晓得他懂没懂,只觉得周围安静了一阵。我很快清醒过来,待看清眼前的一幕,我愣了一愣,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左手手腕置于我身上,右手迅速抽出墙上所挂极锋利的长剑,转手便在左腕上割开一道深长的血口,鲜红液体立时涌出,淋漓洒落在我胸前。
他手法极快,我从未想到他还会记得当初我讹他的这件事,更没有想到他下手如此狠辣果决,仿佛他划伤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臂,不是养尊处优金贵无比的国君之躯,只是一截藕段或一匹布帛。
血液流到我身上,迅速化开弥散出人类的灵气渗入我的躯体,诚然,我失去的魂魄不可能补回来,但他的龙脉之血对我的躯体和精神有非常良好的治愈修复作用,少顷,我便觉得通体舒泰,心神安定,视野一片清明。可最先看到的,却是他白净手臂上流淌的几道格外刺目的血迹。
一瞬间,我觉得眼眶有点湿,赶紧低下了头。
“好些了么?”他一点不管那仍旧流着血的左手臂,很小心地调整了一个让我更舒服的姿势搂着我,“没事,有我呢。”
血液流了一些在我手背上,温热的,那是他的血。
却是为了救治我这已死之人,一缕孤魂野鬼。
“这段时日你去哪儿了?”他的语声含着不满,透出些君王一贯施威下令的沉肃之气,皱眉道:“以后再也不准一声不吭就玩消失,更不可离开我那么长的时日,知道么?”
他问我这许多问题,我却一个也不会回答。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事,其实很简单,既然决定了,我不该迟疑的。
我仿佛察觉到他更紧地搂住了我的身子,似是有些不安。但他只静静等着我的回答,有那么片刻时光,空气寂静得让人发慌。
我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了笑,头也没抬,“我想你是搞错了。”
随着后面的话,我突然用力推开他,仰起脸正视他的眼睛,“你不会真以为,我把你看做什么特殊之人、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许是一时晃神,他被我一推居然就推开了。望向我的眼神,竟是有些无措,似乎望着的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不可再让他对我心存念想。忍一时之痛,总好过他日后长久地忧思伤情,甚至为这份不该有的感情丢了性命。
我垂着眼眸,相信属于凉妃那冰雪一样完美的脸蛋上正绽放出毫无瑕疵的笑容:“陛下,多谢您的款待,效用正好。”我伸出舌尖舔去了手背上的一丝血迹,冷然道,“可惜,我并不爱你。你的似水柔情,还是留给别人吧。”
☆、别离
我开始淡漠地整理起“凉妃”躺了多日有些起皱的衣服,整完便欲起身。
可衣袖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抓住了。
“你骗我。”
他的语气轻而低沉,话是肯定的,我却不知怎么的,仿佛从中听出一丝虚浮之意,如同那肯定的断言只是他的些许执念。
我的视线落在他拽着我那只手上仍未止血的刺目殷红上,即便背对着他,依然冷漠麻木得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只是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一颤。
“我没骗你,陛下。哦,不如说,我以前确实存了点骗你的心思。我若不刻意挑衅惹怒你,怎么引起你的注意?说到底,都怪陛下你命太好,投了个真龙天子的命,一点气息、一丝精血,于我可都是极宝贵的,我苦修百年也未必赶得上其效用。之所以我附身于美貌女子,对你大胆勾引,甚至不惧献身,也不过是为了抓住你这颗心,让你心甘情愿为我所用罢了。”
他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更不会如小姑娘们那样为些区区情爱之事放弃自尊,作任何纠缠。拽着我衣袖的手掌一点点松开了。
我想,他是已经冷静下来,变回了那个理性睿智的君王。
只听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如今告诉我,是因为我已没有利用价值了?”
“是的。”我说。
片刻沉默后,他道:“所以,你不会再来了。”依然是肯定句。
他的声音轻而平静,我知道他心中不好受。这话于他,或许是个略带伤感的结论,然而,落在我耳中,却更像是一把束缚心灵的枷锁,是对我的提醒和警示。
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在这里哪怕是多站一刻也相当困难。
不敢再回头看一眼,我起身,语调平平道:“托陛下之福,时至今日,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所有,那便告辞了。”
他没有再拦我,那夜从他寝殿一直到宫门外,我走得格外顺遂,也不知他后来是否有交代过侍卫。
其实,我心底里不是没有过奢望,若他能再强硬一些挡在我面前,再用力一点紧抱住我,或许我就下不了决心离开他。即便当场灰飞烟灭,我也不会有一丝后悔。
幸好他没有。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我于他不过是黄粱一梦,以后他再想起自己曾把心思放在个虚无的鬼魂身上,不知是否会感到可笑?终究人鬼之情太过荒唐,也许,这会儿他便已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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